“你看不出来么,丹尼斯?”贝莉尔喊道,之前几句话他完全没听清。
“看出什么?”
“你仔细分析一下就会发现,那两位傻乎乎的老人家其实挺通情达理的。赫伯特先生只是需要时间来冷静罢了。而我为他们提供了时间。他现在不可能找到布魯斯!”
“不,”丹尼斯反驳,“而且现在没人找得到布魯斯。你觉得他们俩会不会真的去了伦敦?布魯斯和达芙妮?”
“但愿如此。他会带她去自己的公寓,那公寓很不错。我自己也得赶过去。”
“在哪儿?”
“圣约翰森林②那边。但电话簿上没写门牌号,所以那老先生决然找不到那里。”
丹尼斯稍微放松了防御。
“贝莉尔,”他说,“布鲁斯不可能是那种混蛋。”
“亲爱的,”贝莉尔轻飘飘地把刚才他心里的那句话反弹回来,“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谁稀罕?毫无疑问布鲁斯又会有一套说辞,而他也还算不上造物主手下那最髙贵的一个生物。可谁在乎呢?“
“这还不算,”丹尼斯突然说,“这整件事里还有些地方也太他妈搞笑了。”
“何出此言?”伦维克中校插话。他一直静静站在一旁,宛如暗翳中一尊残缺的雕像,令两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一方面,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布魯斯开着那辆车在村里东兜西转,虽然警方在注意他,但似乎其中竟无一人发现他?简直让人觉得警察是故意要……”
壁炉旁那张残损的小桌上,电话突然尖啸起来。
伦维克中校挥挥手让他们退后,自己上前拎起话筒。对方说了几秒钟后,他咔嗒一声把话筒放了回去。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在楼下吸烟室里,”他告诉另两人,“他想让你们两位马上去见他,这非常重要。”
“H.M.!”贝莉尔喘着气,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和希望。
他们手忙脚乱甚至有点失礼地冲出门去,不过伦维克并没多注意。他还是一动不动,若有所思,手依然搭在电话上。
丹尼斯还是头一次进入楼下的吸烟室。和休息厅一样,这间屋子白天看起来平淡无奇,屋里的几张桌子、摆着花布靠垫的藤椅、飞镖圆盘、俄罗斯台球桌,还有那饱受烟熏火燎之苦的钢琴,此时都显得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第一眼看去房内毫无生气,因为屋里仅有的两人远远坐在东侧墙边,几乎要和房间融为一体。几扇高高的落地窗排成一行,面朝露台,再往外便可俯瞰浪花盛开的大海,潮头拍击着海滩,飞沫爆裂,腾空而起,时不时有那么一星半点如鬼魅般攀上露台来。
那两人是亨利·梅利维尔爵和马斯特司总探长。当丹尼斯捕捉到H.M.嘴里迸出的那几个词语时,不由得拉住贝莉尔的手腕将她拽到一边。他们听得见H.M.和马斯特司的交谈,但双方都在彼此的视线之外。
H.M.那半句话是:“……很简单,嘿,齐特林昨晚为啥喝醉了?”
“噢,啊,”马斯特司附和道,“不得不说这是个好问题。”
“从头到尾都在聒噪他脑子里那些戏剧历史!还念叨1888年那陈年旧事,什么埃尔文离开了莱西厄姆剧院③啦,啊!”H.M.伤感地叹口气,“岁月不饶人呐,马斯特司!”
“话是不错,亨利爵士。但……”
“孩子,我有没告诉过你,当年我还小时,在埃尔文面前扮演夏洛克④的业余表现?手缩在袖子里,就像这样;还戴着长达两英尺的优雅小胡子;那大礼帽完全盖住了我的耳朵;为的是达到所谓现实主义效果。”H.M.以夸张的声调吟咏起来,“‘三千达科特,嗯!’⑤我说,马斯特司,我继续秀两段台词如何?”
“呼!”马斯特司慌忙阻止,“不如以后吧,下次再说!我想问的是——”
“而他们中最伟大的那个演员,马斯特司,他对我说:‘可爱的小家伙,那真是般棒的……’”
“他根本没那么说!”马斯特司反唇相讥,“我们搅和进派纳姆一案⑥时我就听闻内幕了!他说的是……”
“喂,孩子,”H.M.厉声道,“你能不能闭上嘴好让我接着谈波雷的问题?难不成你还要没完没了地把戏剧史那些不相干的东西扯进来?”
马斯特司恨恨地咕哝了两句,不过都淹没在海浪声中去了。
“你是否也曾想过,亨利爵士,”他忍气吞声地说,“你可能会被谋杀?”
“我?”H.M.惊讶万分。
“对,就是你!”
“我真不知道你在瞎掰什么。马斯特司,我堪称全人类的挚友啊,真的。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人性的良善,就像那凡尔赛宫的喷泉一样源源不绝哇。”
“完美无缺是吧,呃?”
“唔……喂!”H.M.故作矜持地咳嗽,“向来谦虚的我是不会说得那么绝对的。”
“那你能不能别那么狂妄自大?注意!我可不是说,”马斯特司奋力维持公平客观的形象,“注意啊,我可不是说你昨天的那些分析一无是处,虽然乍听起来的确杂乱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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