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我从报纸上得知那男人的名字叫浅黄留治。我问了弓江。弓江通过笔谈告诉我:在那之前她已经被那男人强奸了两次,算那次是第三次。杀了他我并不后悔。”
“……”
“你可以逮捕我。不过请等一等,让我收拾一下。我被捕后家中就只剩弓江一人了。我必须为她做好各种准备。”
“野崎先生……”德田的目光落在野菊花上。野崎的解释并非尽善尽美,有的地方仍然令人费解。弓江为什么要赶在日落之前去游泳呢?
“方才你问我是不是浅黄泄露了人鱼的秘密。我想大概是吧。从那无人光顾的水渊里突然钻出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来,那副光景势必深深地留在他的脑海里。不单单是看到了,浅黄还凌辱了人鱼。因此,他很想把这个秘密对人一吐为快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地点浅黄可是没告诉给任何人,因为他还想再次凌辱人鱼。”
“……”
“不过,浅黄还是看到了人鱼与大鱼结伴相戏的情景。传说中出现的不仅仅是人鱼。还有大鱼。你的说明里缺少对大鱼的解释。”
“这全都是那个男人胡乱编造出来的故事。哪里会有什么大鱼呀!”
“那么我来问你,小弓江为什么偏偏选在日落之前去游泳呢?”
“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
“传说中说,每当暴风雨来临的傍晚,人鱼便会和大鱼结伴相戏地出现在河流上。”
“传说不需要我来负责任。”野崎语调僵硬地说道。
“爷爷在撒谎!”突然,弓江出现在眼前。
“你……弓江,你能够说话啦!”野崎的声音在颤抖。
“就在阿黑杀死那家伙的一瞬间里我的嘴又好用了。”
“弓江!你在胡说些什么!”
“算了,爷爷,我跟警察把实话说了吧。”
弓江从正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德田。
“人鱼和大鱼的传说是真的。”
“弓江!”
“不,我要说。”弓江看着野崎,晃了晃头,接着说道,“大鱼的名字叫阿黑。是一条两米多长的鲤鱼。”
“超过两米的鲤鱼?”
“是的,以前就饲养在院子里的池塘内。”
弓江被野崎收养过来时那条鲤鱼就已经生活在池塘里。身长大约一米六左右。弓江每天都在观望那条鲤鱼。鲤鱼的名字叫阿黑。除了观看鲤鱼以外,弓江已别无他择。噩梦像凝固了的火焰一样深深地留在她的脑海中。那是一团永不熄灭的冰的火焰。母亲的所做所为弓江无从理解。父亲不在的时候来了那个男人。总是在弓江睡下以后那个男人才来。但是弓江知道他的到来,因为母亲的呻吟声吵醒了她。她曾透过门缝观望过那种情景。一丝不挂的母亲与赤身裸体的男人拥成一团。这种光景弓江不止一次看到过。她对发出野兽般呻吟声的母亲抱有厌恶感。虽然不能理解,但她认为那种行为是龌龊的。就是这样一个母亲,被父亲给亲手杀死了。杀死母亲的父亲的形象宛若魔鬼一般狰狞。他自己割断了自己的脖颈。喷射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墙壁、窗帘和地板。而母亲的血则染红了床铺。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里。
弓江那望着阿黑的眸子里经常会闪现出上述情景。阿黑立刻和弓江熟识起来。开始接受弓江用手捧来的食物。不久,弓江便下到池子里去了。池子的深度大约到弓江的胸部。阿黑紧紧地缠着弓江不放。弓江就是在那个池塘里学会了游泳。她戴着爷爷给她买的潜望镜在水中与阿黑脸贴脸嘴对嘴地嬉戏。这游戏对弓江来讲已经每天不可缺少了。
到了冬季,阿黑便安静地潜入水底,一动不动。弓江也潜到水中去看望它。据说阿黑整个冬天都是不吃不喝的。弓江觉得阿黑真是可怜至极。于是便潜入水中去抚摸阿黑的头。阿黑纹丝不动,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弓江。那是一双温柔慈祥的眼睛。
池塘内除了阿黑以外别无其他动物。弓江觉得只有自己潜入池塘中去与阿黑相会,阿黑和自己的孤独才能消失。阿黑的眸子里闪现出欢喜之情。它一动不动地任凭弓江从头到尾抚弄着自己的身体。
到了春天,阿黑便开始活动身子。一入冬季,阿黑便沉入水底。七年的岁月倏忽而过。不知不觉阿黑的身长快两米了。
第七个年头的秋季,台风袭击了东京地区。那是一场伴随着大暴雨的台风。暴雨从傍晚下起。风雨之狂,令人除了密集的雨帘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物体。
入夜以后,外边突然发出巨大声响。弓江和爷爷来到户外。河水开始泛滥了。往日不是河流的地方眼下全都是一片汪洋。这新的河流正在急速逼近野崎的家园。
翌晨,池塘内不见了阿黑的踪影。
弓江泪水涟涟。她一边哭一边到处奔跑寻找。野崎也在到处奔波。阿黑是随着浊流顺水而去了。他们十分担心:大水一退,阿黑便极有可能被困死在某个地方。
阿黑没有踪影。通过野崎家的水流已经迂回而去,直奔河道。阿黑已被冲到下游,这看来是毫无疑问了。弓江与爷爷一起顺河来到下游。他们来到多摩河畔,依然看不到阿黑的踪影。如果阿黑是进了多摩河的话,那么今生今世则难以再见到它了。不仅如此,它还很有可能成为钓鱼人的钩上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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