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突然慢了下来,宁夏初猛然急刹车,把简绿竹晃得向前扑倒,她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她打开车顶灯,跳下车,拉开前车门,宁夏初的左肋下血染了一大片,在白色的外套上触目惊心,他全凭安全带固定着自己,才能开了这么久车。
“宁队,你受伤了!”简绿竹震惊,立刻松开安全带。宁夏初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身子一歪,向简绿竹倒去。
简绿竹急忙扶住宁夏初,将他半拖半拉从驾驶座上弄了出来,然后送进了后座,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生离死别(3)
“宁队,我马上送你去医院!”简绿竹惶惶。
刚才宁秋阑的那一枪本想打宁夏初的左手臂,但宁夏初恰好同时扶方向盘,子弹竟击中肋骨下脾脏的位置。宁夏初为了让简绿竹逃脱,忍痛不语,迅速逃离现场。
“不要……”宁夏初颤抖着抬起手,轻轻碰了碰简绿竹的肩,“带我去前面的海边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情等你伤好了再说,再拖下去你内脏大出血就要危及生命了!”简绿竹急躁地叫道。
宁夏初突然重喝:“如果要你自投罗网,我何必甘冒风险救你。难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就这一件事你都不肯依我吗?”
他虚弱已极,勉强怒吼,用力过甚,一时间竟再也说不下去,倒在后座浓浊地喘息着。
简绿竹从没见过温润如玉的宁夏初如此暴躁过,被吓得六神无主,只得连声道:“好好,你别生气,我马上就下公路。”
下了公路,拐进一条双向两车道的海滨小路,可以通向东海岸。这里地处偏僻,不属于城建开发区域,在这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更是荒无人烟,凄凉萧瑟。
车子很快驰离了柏油路,驶进了绵长的海岸上,停在布满海藻与砾石的沙滩上。
“宁队?”简绿竹似乎听不到身后的喘息声了,惊得急忙回头望去。
陷入半昏迷中的宁夏初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只见晶莹闪烁,他轻声说:“绿竹,来我身边坐下。”
简绿竹依言坐到了后座,并轻轻扶着他。
宁夏初勉强抬起手臂,似乎想碰车顶天窗的开关,但手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来,简绿竹急忙欠身,把天窗打开一半,寒冷的海风立刻灌了进来,但也因此可以看到絮乱阴云中零星闪烁的星。
月光并不清晰,海水也泛着模糊的光泽,在黑暗中一浪推着一浪,喧哗推搡着争相在海岸上粉身碎骨。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咸味,但对于长居海边的人来说,深吸一口气,肺腑中却是充满了熟悉的气息,也充满了海的力量和海的气魄。
宁夏初深吸了一口气,“真好。”声音中饱含着喜悦与满足。
简绿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什么好?”
“很想跟你一起看日出……”宁夏初陷入了恍惚中,仿佛在梦境中臆语,“那天,就是度假村夜袭案的早上……在钱香语的病房里,我……第一次认真地看日出,发现竟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暖,仿佛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那一刻……我决定办完这次案子后,邀你一起到海边看日出……一起感受那种震撼……一起沐浴在可以净化一切黑暗的阳光下……”
他说得越来越吃力,突然伸手盖在简绿竹的手上,“绿竹……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天天在一起……在50年后仍然能携手一起看……日出……”
宁夏初的手指冰冷,然而简绿竹的手指同样冰冷,她用另一只手盖在宁夏初的手上,用力合握住了他的手掌。看宁夏初的症状,看来“鬼神泣”的效力并不能完全由输血而传递。宁夏初上次受伤还没完全好转,这次又受枪伤,眼见是不行了。
想到这里,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落下来,简绿竹心中悲痛已极,无声地哭泣,却怕宁夏初伤心,强忍着回答他:“宁队……夏初,我答应你,我们会一起看日出,会的,你要好好活下去。”
生离死别(4)
宁夏初没有说话,仿佛睡着了般,但却仍然仰望着星空,仿佛在等待日出。
简绿竹泪眼迷离,模糊了视线,却见宁夏初仍然一动不动。她迟疑着,伸手探了探宁夏初的鼻息,心中“轰”一声巨响,有什么在瞬间崩塌下来。
宁夏初并没有等到日出,2007年的第二次日出。他面上带着不甘,嘴角却微微上扬,似乎听到了简绿竹的承诺。
夜更黑了……
黎明前的黑暗尽管笼罩了世间的一切,却仍然不得不向光明低头。远方的海水中蕴育着生命的力量,逐渐变得发白。一轮红日极为艰难地自深渊中冉冉升起,猛然一挣,脱离了海水的束缚,带着偌大的红晕,在朝雾与水气的掩饰下,朴实无华,却又饱蓄着力量。迷离朦胧的雾气仿佛流动着桔色的橙汁,在朝阳内敛的灼热下,水雾蒸腾,云蒸霞蔚。
简绿竹握着宁夏初冰冷的手,轻声说道:“夏初,你看到了吗?日出了。”
她终究还是放开了宁夏初的手,最后看了他一眼,下了车,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疲倦、沧桑、无奈。他们会找到他的,而她,却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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