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的困扰!寻找自己!将自己作为一个不可穷尽的谜!不断地问‘我是谁’。”
“不管怎么说,从您的口音判断,您是个法国人。”“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
是,有一次听到一个英国人说话,我跟他交谈了几句,他却以为我是个英国人。同
样,也有人以为我是德国人或者意大利人。”“但是,以您目前对自己的爱好和本
性的了解,您对自己的过去多少有个概念吧?”“概念是有的,不过十分离奇,十
分复杂,十分模糊,十分矛盾!我心里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我花时间进行整
理归类,希望能够将前后左右重新弄个顺序出来。可是白费劲。我在自己的王国里
迷失方向了。我手下的老百姓像疯子一样东奔西跑,我问自己:这个人是不是我的
人?那一个是不是属于我的?简直是一团糟!”“虽然如此,总有突出一点的事吧
……? ”“不知道。我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战场,来自过去的一支支疯狂的队伍互相
残酷地厮杀。打来打去的都是我的祖宗,他们令我目空一切,勃然大怒,令我骇人
的本性随意泛滥,或者相反,他们要我多做好事,给我好好干的强烈愿望,向一切
不公正、虚伪、邪恶和暧昧的现象发动攻击。在所有这些东西中间,我,我到底算
什么呢?”“依然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夏普罗大夫说。他看了看表后站起来,好
像出发的时间到了。“您所受的严重创伤很可能改变了您的个性,使从前的一个大
好人,从此变成了一个亡命之徒,或者,您从前是个魔鬼,现在变成了方济各①。”
艾伦—罗克哈哈笑了起来。
“是天使还是魔鬼?我哪一个都不太想当。但是,说正经的,大夫,您说我怎
么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呢?”“治疗,那还用说!”“是么,记忆会像花草树木一
样重新长出来吗?”“那要看您受打击的严重程度了。如果只是脑震荡的话,也就
是说仅仅是脑髓的分子受到震荡——这种脑电震荡,胶质震荡,我也说不清楚。如
果是深层震荡,也可能会影响到包围细胞的物质,甚至细胞本身——在这种情形下,
用您的话来说,记忆会生长起来的,这种可能性很高,是肯定的。不过,如果证实
是脑挫伤,那就严重了。”“为什么?”艾伦—罗克问道。
“因为它造成的创伤使事后发现的功能消失,无法恢复。这是很自然的,因为
细胞本身在形成伤疤的过程中解体了。”“那怎么诊断呢?”“只能由时间来诊断。
由于细胞受创,科学上断定永久性丧失认知力的病人,在多年之后却恢复了原有的
学识,我们不是见过这样的例子吗?”“但是,创伤造成失忆,智力却完全不受影
响,两者之间说得通吗?”“为什么说不通?我们发现伤病有一种无法解释的选择
力。一个伤员原来能说几种外语,伤愈以后发现只忘了其中一种外语。还有一个人
失去的语言能力仅限于几个单词。伤愈以后,竟然用意思完全不同的词语代替从记
忆中消失了的词语,而且他自己完全意识不到自己错了。”“但是,大夫,我这个
病例呢?”“依我看,先生,您这个病例应该归入逆行性遗忘症,即遗忘事故前的
① 方济各(Francois d′ Assise 1182-1226 ),小兄弟会的创始人,该会是天
主教托钵修会之一,宣传所谓的“清贫福音”。——译注一切往事。可以这样认为,
在脑回的各个区域中,猛烈的撞击仅仅切断了与记忆有关的部分,其它方面的脑力
则丝毫未受损伤。”“那么,我怎样才能治愈呢?”“很难说。但是,我想如果有
一天您再受一次打击……”“多谢您了!”“我说的是精神上的打击。明天,下个
月,明年,偶然而激烈的冲击,情感方面的冲击,都可以使电流重新穿过失活的细
胞,就像在实验中,轻轻的震荡使停顿的钟表重新滴答滴答走动一样。那时就可以
断定您只是一般的脑震荡罢了。”“好啊!”艾伦—罗克开玩笑地说道。“但愿我
只是脑震荡,不是脑挫伤。”“我可以肯定,”大夫说,“环境的改变将使您突然
面对自己,在无意中告诉您从前的事。这样,往事将冲破黑暗。我还有一个设想,
比如说带您去度过童年的地方。过往的情感会慢慢重现,奇迹最终会出现的。”此
时,福尔维勒叫人开来了汽车。亨理埃特和雅妮娜请他带她们一程,送她们去圣—
拉法埃尔的父母家,纳塔莉第二天再派人去接她们回来。但是,纳塔莉还在纠缠:
“德·艾伦—罗克男爵,您还得回答第三个问题。”“我等着您提问,小姐。”
“您来这里干什么?当然,您的来访令大家很高兴,只是不知道您的来意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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