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艾伦—罗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同样记得在那个不同一般的晚上
发生的每一件小事。他举起灯,面对面看着纳塔莉,说:
“我曾经见过您。阳光洒落在您的四周,您在花园里喷水池的旁边。是的,我
们的生命里曾经有过共同的一分钟,所以,我到处找您。我把自己加入到您的生命
里,最后将找回我自己。”这是他说的话,他还说过其它一些被他今天否定的事情,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敌人的行径。她惊慌不安,心里却始终在等着他,她相信
他会来辩解,或者相反,会来指责她为什么逃跑。近在咫尺却不来找她,这是不可
能的事情。
她错了。他没有来。
他摇了摇铃,让人送来晚饭。
两个钟头过去了。她以为除了值班水手,所有的人都已睡了,便悄悄地来到甲
板上。两个黑影站在一起,一个挨着一个,背靠船尾的机舱。附近的一盏灯让人认
出他们是艾伦—罗克和意大利女人。他们不像是在聊天。大概说过几句话,仅此而
已,而且声音很轻。她想听个明白。但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她不假思索,在一反常态的情况下,听凭感情冲动的驱使,连她自己都知道她
干的这件事很可耻很可恨。她朝艾伦—罗克冲过去,对他低声他说道:
“您什么目的?一个人怎么干得出这种事?对我如此粗暴无礼!……”她已经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意识到这一点,话没说完就跑了,连这番指责的目的都没
弄明白。她回到船舱,插上门闩扣上锁,她受到了伤害,新仇旧恨令她浑身发抖。
这就是自命不凡带来的痛苦,一个从不怀疑自己、从不怀疑自己的权力的女人最难
忍受的痛苦。
此时,她又看到了那本《海盗》,就像一个人在有难的时候祈求神谕一样,竟
然幼稚到想从中得到一点启发,她随手翻开一页。
“爱情的秘密深藏在我孤独的心里……”爱情的秘密!真是莫大的侮辱。她打
开舷窗,将书扔进了大海。
直到清晨她才睡着,但是,这一觉她睡得很死,而且没有做梦。
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睡莲号”一动不动。机器开动的噗噗声停止了。通
过舷窗,她看见一个码头,汽车滚滚而过,还有几栋房子。她赶紧穿上衣服走出船
舱,叫来威廉姆斯船长。“唔,我们到哪儿啦?”“巴勒莫。”她的眼睛朝四周一
扫,既没看见艾伦—罗克,也不见了意大利歌手。
“他在哪儿?”“走了。”“嗯?走了?”“是的,临别只说了一句话:谢谢
您,船长。他要给我五百法郎,让我分给船员。我拒绝了。于是,他把五张钞票揉
成一团扔进了海里。随后,他要我交一封信给您,小姐。接着,他就带着女朋友离
开了,若无其事,就像旅客搭乘高级轮船完满地旅行了一趟。嘿!这个该死的东西!
……”船长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姑娘,她使劲地打开信封。里面是用铅笔潦潦
草草写下的几行字:
两年前,您的父亲在西西里突然去世的时候,杰里科也在岛上。从帕斯卡埃拉·
陶尔西,陪同我的意大利女人口中得知的一些消息,使我相信他们在那里见过面。
有一辆汽车停在码头旁,在桑塔路西亚教堂对面等候您。它可以在几个钟头里把您
带去离塞盖斯特寺院不远的卡斯德尔斯拉诺村。已经为您在当地主要的旅馆订好房
间。明天上午十点钟,请您务必来到位于村子里最高处的陶尔西家。
顺致崇高的敬意。
艾伦—罗克纳塔莉毫不犹豫。她自由了,心里想的只是第三次逃跑,重新回到
海上去。船长告诉她,得等部分上了岸的水手回来才行。她只好在甲板上走了走,
显得很无奈很焦急。
机器开动了。三名水手已经回来,接着,剩下的一个也回来了。但是,他们正
要抽起跳板,纳塔莉突然改变了主意,对船长交待几句话以后,她背上一个袋子就
急匆匆地走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教堂门口。车夫问她:
“是玛诺尔森小姐吗?”“玛诺尔森小姐,”纳塔莉给了肯定的回答。
她上了车。
路面崎岖不平,到处是雨后的积水。起伏的丘陵上种植着无花果树和柑橘树。
纳塔莉什么都看不见,她什么都不看,只是沉洒在模糊的梦境中,痛苦地感觉到自
己正在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为什么同意作这次旅行?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屈从?
父亲的死和杰里科在西西里岛,这是一个巧合,不可能影响她自己作出决定。可是
呢……? 公路盘旋而上,山岗渐渐湮没在夜色之中。纳塔莉很晚才到达一家肮脏的
小旅馆,两个男人坐在壁炉旁喝酒。另一个人在一边抽烟。开旅馆的老太婆一边找
来客登记簿,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三个人和店堂,刷过石灰的墙壁已经发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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