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很晚才回家。生平第一次碰见漂亮女人,兴奋得像个孩子似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上哪儿去?”
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这才清醒过来,环视了一下四周。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市区。
“就停在这儿。”
他下了车,在原地站了一会,茫然地看着来回的人流,翻了翻口袋,掏出两个硬币。不一会儿,他便过马路钻进了公共电话亭,想给吴妙花家里打一只电话。
“请你找一下吴妙花。”
“请等一下。”
接电话的好像是吴妙花家的佣人。然而,佣人没有把电话交给吴妙花,却交给了吴妙花的母亲。她是崔基凤未来的丈母,对崔基凤来说是个很难侍候的人。崔基凤说请叫吴妙花来接电话,她显得略微有点吃惊。
“咦,你们现在不在一块儿吗?”
“嗯,就我一个人。”
他咽了一口干唾沫,等待未来丈母的下文。
“我还以为你们在一块儿呢?那么,她到哪儿去了?”
他本想告诉她,吴妙花本来决定傍晚到他家来的,后来又打消了。他唯恐一提起这事,就要谈得很长了。
“你没有跟她约定要见面吗?”
“没有约定。”
“这也是有可能的。要是约定了,还会不去吗?”吴妙花的母亲这才用放心的口气说。
“今天晚上,你们干吗不约会?”
“我比较忙。”
“肯定忙。她好像也挺忙。只有两天了,也只好忙一下。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城里。”
“那你到这儿来吧,妙花马上也要回来了。”
不知怎么的,她母亲好像是敷衍了事的口吻。妙花家很大,崔基凤井不怎么喜欢那栋房子。
“不了。我该回家了。”
“妙花回来的话,怎么对她说呢?”
“我会再打电话来的,你请歇着吧!”
他放下听筒,走出电话亭,感到头脑发晕。他觉得最近以来自己的昏眩症越来越严重了。
对崔基凤和吴妙花的结婚,反对得最厉害的就是吴妙花的母亲闵蕙龄。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至少是和官方、政界、财界最高层的头面人物结合。而且她认为这是有可能的,从而深信不疑。因为她和高层头面人物结婚的话,就打下了飞黄腾达的坚实基础,不仅会霎时成为人们羡慕的对象,而且不啻是拿到了一张保证将来幸福美好的信用卡。此外,如果把这事和她的巨大事业联系起来考虑,也不失为确保获得重要人才的途径。然而当事人吴妙花一意孤行,对她的期待和希望泼了一盆冷水。吴妙花坚持要和一个大学教师,而且是讲授哲学的老小伙子结婚,在闵蕙龄看来,这简直是和一个无权无势的窝囊废结婚。她功也劝了,吓也吓了,可就是没法动摇吴妙花的决心。无奈,最后她只好抛弃对女儿的一切期待和希望答应他们结婚,但她对那个即将成为她女婿的老小伙子非常讨厌。非常不以为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了。然而,这有什么办法呢?这个男人将对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的未来负责,尽管讨厌,也只能当他女婿看待了。
崔基凤自然不会看不透闵蕙龄的心思,细想起来,这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不过,他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默默地等待结婚日子的到来。归根到底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人建立家庭过日子,不论是谁说三道四,都没有用。他认为对这种事神经紧张是最愚蠢的。
不一会儿,崔基凤意识到自己没有一定的方向,是在信步而行,于是停下脚步,去看放在市政厅前面广场上的大圣诞树。
那圣诞树由辉煌灿烂的灯火点缀着,上面积着雪,周围站着一大帮人在唱赞美诗。不知怎的,他好像看到了难堪的场面,把眼睛转了过去。每当他看见基督教徒成群结队转来转去唱赞美诗时,总是像看见了不堪入目的东西赶忙把头扭过去。他讨厌他们。
崔基凤沿着通向地下道的台阶朝下走去,又感到一阵昏眩。他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又迈步向前,穿过地下道,走进了一条小巷子。巷子里鸡尾酒铺鳞次栉比,他随便推开了一家小店的门走了进去。
店堂挺窄,充满了烟气。他从那爿店里出来,钻进了旁边的一家鸡尾酒店,一眼就看见有几只空位子。他依在柜台上要了一杯玛蒂尼酒。旁边的一面镜子映出了他身披白雪的身影。俄顷,雪化了,水珠从他的头发上朝下坠。
“一上来就错了。”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把酒杯端到嘴边。
“哎,你说什么?”嘴唇抹得通红的女服务员瞪大眼睛问道。
“哦,没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荷包朝烟斗里装烟,啁咕说:“这可能吗?”又说:“也有这个可能。”这时他好像是深明事理的老者,一面点头一面点烟斗。女服务员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跟吴妙花认识了约摸两个月以后,他想这样的女人跟她过一辈于也不后悔。他已经完全落到她手中,最后甚至考虑起结婚问题来了。
有一天,吴妙花说年龄到了,不得不考虑结婚问题。于是他问吴妙花有没有对象,吴妙花马上回答说有十个候选人。他慌忙要求吴妙花打消和他们结婚的念头。吴妙花当即表示拒绝他们的求婚不成问题,但又问道,要是拒绝了他们,那谁对她的将来负责呢?他说:“我可以负责,不,是我想负责。”第二天吴妙花向他提议到雪岳山去旅行,他欣然应允,跟吴妙花一起上了路。他们在雪岳山的旅馆里逗留两天,吴妙花主动委身于他,答应了他的结婚请求。跟吴妙花头一次发生了关系以后,他把吴妙花看成了一个完美无缺、没法挑剔的女人,认为自己的选择对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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