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于以刚才同样的姿势坐着,傻呵呵地睁着眼睛朝着天空,头碰到的后墙附近呈暗红色。他想大概是从后脑勺里流出来的血沾在了上面。他逐渐恢复了平静,走上前去仔细观察尸体。好像肯定是断了气。他还想证实一下,把手伸到水里捞起鸭子的一只手,为的是要搭一下脉。被捞出水面的鸭子的手心里握着一把好像是妙花的长头发。他像扔掉似地把鸭子的手一放,站起身来。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神态越来越模糊,呕的一下关上门出来。靠在墙上定了定神,竭力想把握住问题的核心。但是弄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外面。大门只要一关马上就自动搭上。
他离开饭店到停车场去看看。那里有几十辆车子披着雪停着。但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吴妙花的淡绿色车子。分明是她开走了。
他把雪拂掉以后,坐在长椅子上仰望天空。他认为吴妙花是一个无法理解的神秘的女人,同时又感到她好像是飞上了天。他一点也不认为她是一个杀了人而逃跑的可怕的女人。他突然担心起她来了:雪下得这么大,就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笨东西!”
他弯下腰开始揉雪。手突然发僵了,但他还是继续干。干脆从车上把雪拂下来,开始把揉成一团的雪朝前滚。雪团霎时变大了。
有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衣裳的孩子从饭店里出来,朝他所在的地方跑来。这是一对大概还没有进小学的双胞胎姐妹,面颊红得像苹果,胖乎乎的,十分逗人喜爱。两个孩子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他冲着孩子们微微一笑。
“在做雪人。”
孩子们也天真地跟着笑了。
“喜欢雪人吗?”他轮番看着双胞胎柔声问道。
两个孩子一齐点头。
“那么,叔叔替你们做一个雪人。你们从哪儿来?是从汉城来的吗?”
姐妹两个点点头。
“你们不会讲话?”
“不。”
孩子们也许是还不放心,没有放松警惕,小声答道。
“跟谁一起来的?”
“爸爸,妈妈。”
“哦,唔,你们真好。”
他真的羡慕这两个孩子。
“好,这个你们来滚,是头。我再替你们做一个身子。”
两个孩子这才完全放松了警惕,扑上去开始滚雪人。
孩子们每当跌倒在雪地上,就格格地笑。天真的笑声高高地飞上天。他感到低落的情绪好像雪融化了似地松弛了。孩子们在雪地里打滚,他也想像孩子们一样打滚。他起劲地滚雪球,不时地向手卜可两口气,雪球越滚越大。
有一个孩子突然哭了,他走到孩子身边问道:
“干吗哭呀!”
孩子把两只手伸了出来,原来是毛手套湿了。
“哎呀,是手冻僵了,哭了。”
他替那孩子把湿手套脱掉。
“把手插到口袋里暖和暖和,呆一会儿就不要紧了。”
这次另一个孩子又像要哭的样子走到他身边,也是手套湿了。
“把手套脱掉,手放到口袋里去,会暖和起来的。”
他替那孩子把手套脱掉以后,又开始滚雪球。等到雪球滚得老大,再也不好滚了,他就把孩子们滚的雪球放到这上面,并且把它固定好,不致于掉下来,然后折了一根树枝替它做眼睛、鼻子。孩子们高兴得直跳。
有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夫妇朝他们走来。他们是孩子们的父母,一对显得很幸福的夫妇。
“您给孩子们做雪人,谢谢。”
夫人跟崔基凤寒暄。两个孩子的父亲也笑着对他点头致意。
“瞧你说到哪儿去了。孩子们真可爱。”
“他们从昨天起就缠着我们,叫我们替他们做雪人……”
夫人请他跟孩子们拍照留念。他刚一推辞,男的已经举起相机叫他摆好姿势。崔基凤无奈,只好和孩子们一道站到相机跟前。
拍过照,夫人说是要给他寄照片,请他把地址告诉她。不得已他把地址和姓名告诉了夫人。夫人飞快地把他的名字和所说的情况记在簿子上。
崔基凤舍不得和两个孩子分手,拍拍他们的嘴巴转过身去,孩子们对他招招手说再见。
他回到饭店,不愿意进房间,犹豫了一阵,便到咖啡厅去了。他一面喝咖啡,一面默默地思考,疑问一下子解不开。
“那怎么办呢?”他问自己。
“究竟打算这样呆到什么时候呢?”
对此,没有回答。
“万一被警察晓得了怎么办?”
“那一定像捅了马蜂窝似的乱成一团。”
他缩起了肩膀。
“是不是逃走?”
他摇了摇头。姓名和住址已经登记在住宿卡上了,逃走反而只会把事情闹大。他叹了一口气,用手去擦额头上淌下来的冷汗。
隔了一会儿,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六一五号房间。首先看了看浴室,鸭子依旧傻呵呵地睁着眼睛看着空中。
“你这个老朋友,干吗要死在这儿呢?为什么要死在这儿使我陷入困境?”
他不相信鸭子死于女人之手。不能因为鸭子生得矮小就说凶手是个女的!是不是突然打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崔基凤看了看粘着血块和头发的墙壁。头好像就撞在那里。凶手准是杀掉鸭子以后心里害怕,慌忙逃跑了。是不是鸭子盯着妙花,弄得妙花活不下去了?若非如此,妙花是不会杀掉这个家伙的。他有了这么点儿意思,好像觉得妙花的痛苦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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