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浴室出来,蒙着被于躺下。头一刺一刺地疼痛,简直难以忍受。房里有尸首并不怎么可怕,可怕的是发现尸体以后产生的混乱。如果要面对这场混乱,那是好像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的。
奇怪的是他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稳。
约摸过了两个小时,他起来看了看表。下午四点还不到。对于自己竟然睡着了,他也暗自吃惊。头脑变得清晰了,心情也轻松了。他觉得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干得了。一个明确的计划从他脑海里掠过。好像不是不可能。陷入绝境,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对着天棚看了一阵,霍地爬起身来。
他在烟斗里装满了烟丝,然后点着了火,叼在嘴里,先看了看浴室。看见尸体还在那里,多少安心了一些。万一尸体不见了,或者复活了,那该多么叫人吃惊呀!
现在尸体仍旧在那儿,他觉得它非常亲切。
崔基凤打开窗户旁边的一扇小门,走到阳台上。外面雪还在下,远处的雪景也尽收眼底。他的眼睛朝下看,估量了一下一直到底下的长度。然后看了看饭店周围被雪覆盖着的土地和建筑,没有发现适合的地点。似乎无论如何都得下去找。
他认为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把尸体弄走。这是顺理成章的办法。这个办法不论是对妙花,还是对自己,似乎都是最合理的。也许可以认为,哲学教师考虑问题是否都是到这种程度,其实并非如此。
人被逼到绝境,为了要从绝境里摆脱出来,往往会变得兽性十足,以致达到令人吃惊的地步,真诚之类得搁在一边。
崔基凤既烦闷又难过。要跟尸首呆在一个房间里,这是无法言表的苦差事。
他到下面去,为了让人觉得他非常自然,他嘴里叼着烟斗,一摇二摆地走着。不一会儿,他就走到了看得见六一五号房间阳台的地方。他再一次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看了看周围。一下子没有发现适当的地方。他在那一带转悠了一个钟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点。没有地方,就只能扔在雪地里。不行,不能这样。天一亮就会被发现,而且会引起一场骚乱。
他的眼睛东转西转,突然停在一个地方。那里停着几辆车子,是一个死角,被大楼挡着,在很大程度上割断了人们的视线。在大厅那面完全看不见,在房间里特地朝外望,也许能看到一些,一般是发现不了的。
他数了数那里停着几辆车,一共是九辆。心想只好把命运寄托在其中的一辆上了。天已经开始黑了,他连忙走到旅馆院子里。那里不仅有旅馆,而且商店也鳞次栉比。
他购置了适合当晾衣绳用的尼龙绳一百米左右,还买了一条毯子。
雪继续在下。想到道路也许会被雪切断,不由得焦躁起来。为了要干事,他特地多吃一些,这是他当天头一次吃饭。
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好像有人喊他。他不予理睬,径直朝前走,那人赶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膀子,说:
“我喊你,你还朝前走,哪有这种道理!”
翘鼻子舞女冲着他白了一眼。
“啊,我以为又是谁哩!”他在惊慌之余,吞吞吐吐地说。
“能这样吗?一夜相好百夜思……买一杯茶给我喝喝。”
“不行,我挺忙,有人等着我哩!”
“你不是说一个人来的吗?唔,这样我倒要问你一件事!”翘鼻子露出白眼珠子白了他一眼:“你这是真的吗?不行,请我喝茶!”
崔基凤无奈,只好跟她走。翘鼻子连拖带拉地把他拖进了茶馆。找了个座位坐下,要了一杯茶以后,她开始盘问他了。
“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什么呀?”
“你怎么能一个人溜走呢?”
“哦,是这么回事呀!你睡得很熟,我就一个人出来了。”
“我以为你回汉城去了呢?”
“再呆一天走。”
“好!到我们店里去喝酒!”
“今天不行。心里不痛快,不行。”
“真的吗?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别装不认识我。”
崔基凤皱起了眉头。听见翘鼻子说对他一片真心,叫他哭笑不得。
“难道你已经怀孕了。”
“谁知道,得走着瞧。”
“你瞧,怀孕也行。我老婆一下子生了双胞胎,我被她吓坏了,去做了手术。所以你不必担心。”
翘鼻子白了崔基凤一眼,在他的大腿上扭了一把。
“讨厌死了。你知道我几点钟起来的?十二点钟才起来!”
“你撒了尿,还能跟你在一道吗?一股臭味。喊你,你也不起来,一个女人家哪能这样撒尿呢?”
舞女用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吃吃地笑。
“嘿!叫你这么狼狈真不像话!讨厌死了。我出事了。”
“什么事?”
“酒一喝多了就发晕,而且一定会把尿撒在被窝里。”
“男人一定挺头痛!”
他一点也不笑地说。相反,舞女却扭着身子吃吃地笑。
“今天晚上我们再好好喝一杯。”
“又想撒尿?”
“嘿,不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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