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琳娜停住话,有几分不安地观察着拉乌尔。确实,拉乌尔没有笑。不,他没有嘲笑的神气,恰恰相反,卡特琳娜对她发现的情况如此重视,他认为是合情合理的。
“您肯定祖父去世后谁也没有进过回浪湾庄园吗?”
“也许有人越墙进来,但是全部钥匙都在巴黎,我们到这里以后,没有发现有人砸过锁。”
“这样,就只能解释,您可能记错了地方,三棵柳树本来就在那个地方。”
卡特琳娜浑身一颤,忿忿地抗议。
“不要这么说!不,不要这样假设!我没有记错!我不可能记错!”
她把他拉到外面,一起顺着她指的路走去,他们往河上游走。小河笔直地从小城堡的左角切过,然后,他们穿过草地,走上通向小山冈的缓坡,草地上的矮树已经由姑娘派人清除了。if丘上没有任何树被拔掉或挪位的痕迹。
“您仔细瞧瞧眼前的视野,然后从我那时站的地方瞧瞧花园。这里要比花园高出十二到十五米,对吗?我们可以看到整个花园,也可以看到小城堡和教堂的钟楼,最后,您做一下比较。”
小径越来越陡,从峭壁上面越过。峭壁缝里长着几棵冷杉,针叶堆积在岩石上面。河流在这里猛地转了个弯,向隘道的低洼处流去。河对面,在茂密的长春藤的下面,有一个坟丘似的上堆,叫做罗马人坟山。
接下来,他们一直走到河岸,到了隘道的起点。卡特琳娜指着三棵排成扇形的柳树,——两边的和中间的那棵距离相等——说:
“三棵柳树都在这里。我记错了吗?这里地势低凹,视野极窄,只能看到峭壁和罗马人坟山。勉强可见山上一块小小的林中空地。我对这三棵树原先的位置记得一清二楚,可是现在它们却到了这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我也是非常熟悉的,过去我常来游泳,那时它们并不在这里。您敢说我记错了吗?”
“为什么,”拉乌尔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为什么您提出这个问题?我觉得您有点惶恐。”
“没有,没有。”她急忙分辩。
“有,我感觉到了。有人跟您说过吗?您问过别人吗?”
“是的,可是我装出随意说说的样子,我不愿意暴露自己的不安。我先问姐姐,但是她离开回浪湾的时间比我长,记不起来了。然而……”
“什么?”
“她认为这三棵树一直在这里。”
“阿诺尔德呢?”
“阿诺尔德,他的回答不同。他什么也不敢肯定,尽管他觉得这些树原来不在这里。”
“您没有机会去问别的人吗?”
“问了。”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找到一位老大娘,我小时候,她在花园里干过活。”
“是沃什尔大娘?”拉乌尔问。
卡特琳娜突然激动地叫起来:
“您认识她?”
“我遇到过她。现在我明白她那‘三棵溜’的意思了。她的发音不准。”
“对!”卡特琳娜越来越激动了,“就是三棵柳。可怜的女人本来有点精神失常,但多少是由于这三棵柳树才变疯的。”
第六章 沃什尔大娘
拉乌尔见她如此激动,就把她带回小城堡。这是姑娘受惊后第一次出外,不能过分消耗体力。
两天来,拉乌尔用自己的影响,使她平静,告诉她说事情并不那么严重。她在拉乌尔的注视卜安静下米。她感到舒服、轻松、无力抵拒拉乌尔的好意和友爱。拉乌尔要她把故事讲下去,她便又开始讲,语气平稳多了。
“显然,开始我觉得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严重的事儿。但既然我不承认我记错了,既然姐姐和阿诺尔德都没有肯定我错了,那么树就是移过了。但是为什么要移呢?怎么移的呢?为了什么目的呢?不久,我就更为这事情苦恼,困惑了。我出于好奇,并为了唤起美好的回忆,搜查了小城堡,在祖父放着桌子、煤油炉、蒸馏嘼等实验仪器的阁楼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夹着图纸的画夹,乱七八糟的几张纸中,有一张花园地形图。
“我突然记起,在四五年前,我参加过绘制这张图。我和祖父一起测量,标出高度。我对祖父分配给我的任务非常骄傲,我拿测链的一头量长度,扛三脚瞄准器或其它需用的工具测高度。这张图就是我们共同劳动的成果。我亲眼看着祖父画的,他还在上面签了名。我站在这张用蓝色表示小河、红点表示鸽楼的图纸前兴奋极了。您看,就是这张。”
她在桌上把图打开,用四颗别针把图钉住。拉乌尔弯下腰来。
长蛇似的蓝色的河流从入口处的瞭望台下面通过,又向上蜿蜒,几乎碰到小城堡的屋角,在小岛那里变宽一点后,猛地拐到峭壁和罗马人坟山之问。草坪、小城堡和狩猎亭的轮廓在图上也都标出来了。红点表示鸽楼,叉子表示树的位置,还标上树名:做酒桶用的栎树……红山毛榉……最大的榆树等等。
卡特琳娜把手指放在花园左边、蓝色河流边上,指着三把叉子和她用墨水写的字:三棵柳树。
“三棵柳树。”她低沉地说,“是的,在峭壁和罗马人坟山后边……就是说,在它们现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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