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这边来的,”奥托说,“从这个黑暗角落里传来的。”
那边是光线照不到的石柱后面。那后边有很多昏暗的停尸问。沃尔斯基用灯照了其中的一个,他立刻吓得惊叫起来。
“有人……真的……有人……瞧……”
两个同伙往前走去。在一个墙角的一堆砾石上,一个人在睡觉,那是一个白胡子老人,留着一头长长的白发,脸上和手上的皮肤皱纹密布,闭着的眼皮周围有一道蓝圈。他看上去至少经历过一个世纪。
他穿着一件缀满补丁的一直拖到脚面的亚麻布破长袍,脖子上挂着一串高卢人称为蛇卵、实际是海胆穿起来的念珠,垂在胸前。手边放着一把翡翠的斧子,上面画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符号。地上排列着尖尖的火石,宽大的戒指,两枚碧玉耳坠,两条蓝色珐琅项链。
老人鼾声不断。
沃尔斯基轻轻地说:
“这又是奇迹……他是一个祭司……像古代的祭司……德落伊教时代的祭司。”
“那是怎么回事?”奥托问。
“看来,他在等待我!”
孔拉说出一个惊人的想法:
“我呀,我看一斧头把他砍死拉倒。”
沃尔斯基火了:
“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就叫你死。”
“可是……”
“可是什么?”
“他可能是一个敌人……可能就是昨天晚上我们追的那个人……想想看……白衣服。”
“你真是个蠢家伙!他这么大年纪,你想想他能用那么快的速度同我们跑吗?”
他俯下身去,轻轻地抓起老人的胳膊,说:
“醒醒……我来了……”
毫无反应,那人没有醒。
沃尔斯基不停地叫着。
那人在石床上动了一下,说了几个字,又睡着了。
沃尔斯基有点不耐烦了,又叫了一次,叫得更用力,声音更高:
“喂,怎么样,我们来了!我们不可能在这儿停留很久,喂!”
他用力摇了一下老人。老人生气地推开这个不速之客,好一会儿还没有醒过来。最后,老人厌烦了,就翻了个身,愤怒地骂道:
“啊!讨厌!”
第十四章 德落伊教老祭司
这三个同伙都非常熟谙法语的精妙之处,对于各种行话也无所不知,对老人这声出人意料的叹息的真正含义也一点儿没弄错。
沃尔斯基向孔拉和奥托:
“嗯?他说什么?”
“是的,是的,您听得很明白……他说的是这个……”奥托答道。
最后,沃尔斯基又试着在老人肩膀上拍了拍,那人在床上翻了个身,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好像又睡着了。忽然间他醒了,坐了起来,大声说:
“到底是怎么啦!我难道不能在这个角落里安稳睡一觉吗?”
一道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他惊讶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
沃尔斯基把灯放在墙壁的凸出处,他的脸被照得清清楚楚。老人继续大发脾气,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但看了看对方,心情便慢慢平静下来,表情也显得和蔼可亲,面带微笑,伸出双手,大声说:
“啊!原来是你,沃尔斯基?你好吗?老伙计?”
沃尔斯基全身一哆嗦。老人竟然认识他,还直呼他的名字,不过这倒不怎么使他感到惊讶,因为他有一种神秘的信念,他作为一个预言家期待被人认出。可是,他作为一个先知,作为一个享有盛誉的出色传教士,被这个肩负圣职的陌生老人,称为老伙计,实在有点尴尬。
他犹豫着,心里不安,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人,他问道:
“您是谁?您为什么在这儿?您怎么来到这里的?”
看到那人吃惊地瞧着他,他又更大声地问:
“请回答我,您究竟是谁?”
“是问我吗?”老人用嘶哑的颤抖的声音说:“我是什么人?你难道是以高卢神多培代斯的名义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吗?那么,你不认识我啰?那么想想看……那个塞若纳克斯……嗯!你想起来了吗?……维蕾达①的父亲?……夏多布里昂在他的《殉教者》②第一卷中提到的那个受雷顿人爱戴的法官塞若纳克斯?啊!我看你开始回忆起来了。”
①维蕾达,公元一世纪时日耳曼女祭司、女先知。——译注
②《殉教者》是一部宗教历史小说。——译注
“您在对我胡说些什么啊!”沃尔斯基大声说。
“我没有胡说!我是在说明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以及当初导致我来这里的伤心的往事。我对维蕾达所干的丑行厌倦了,她同那个该死的于多尔‘失足’了,我就进了——按现在的说法——苦修院。也就是说我光荣地通过了德落伊教的学位考试。此后,我又干了几件荒唐事——噢!那也没什么……去了三四趟首都,先到马比耶,后到红磨坊③——从此以后,我就不得不接受这个卑微的职务,正如你看到的,长眠的岗位……守护天主宝石……一个远离火线的岗位,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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