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他说,“我,呃,读了你在……《洞察》杂志上的文章。论音乐和,呃……”
“分形景观。”理查德截断他的话头。他不想和迈克尔交谈,更不想被拖进与迈克尔那份恶心的杂志有关的讨论中。更确切地说,曾经属于迈克尔的那份杂志。
理查德不想谈的,其实就是杂志易手这件事。
“呃,对。非常有意思,是的,”迈克尔用他过于圆润的丝滑声音说,“山的形状,树的形状,各种各样的东西。循环藻类。”
“递归算法。”
“哦,对,没错。非常有意思。但错得厉害,错得太离谱了。哦,我说的是对杂志而言。说到底,那毕竟是艺术评论。我绝对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罗斯彻底毁了杂志。彻底。他必须滚蛋。必须。他没有任何感性,他是个小偷。”
“他不是小偷,星期三,你的话太荒谬了,”理查德怒道,尽管下过决心,但他还是被拖进了这个话题,“他和你出局毫无关系。你出局,是因为你自己的愚蠢错误,你……”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理查德,”迈克尔用他最柔和、最平静的声音说——和他争论就好像被丝绸降落伞缠了个正着——“我认为你不明白,非常重要的是……”
“迈克尔。”苏珊温柔但坚定地拉开门。迈克尔·温顿—威克斯微微点头,似乎有些泄气。
“你的书。”苏珊又说,递给他一本年代久远的小书,看题目,说的是肯特郡的教会结构。他接过书,嘟囔着说了几声谢谢,盯着理查德看了几秒钟,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怪事,然后收拾起心思,点头告别,转身离开。
迈克尔走后,理查德才意识到他先前有多么紧张,此刻才忽然放松下来。他一向厌恶苏珊对迈克尔格外宽容的态度,虽说她一向通过粗暴对待迈克尔来掩饰这一点。也许苏珊的掩饰行为才是理查德厌恶的。
“苏珊,我能说什么呢?”他没什么底气地说。
“首先你可以说‘好疼’。我扇你那一巴掌似乎挺用力的,你甚至连这点成就感都不肯给我。天,怎么这么冷。窗户为什么敞开着?”
她走过去关窗。
“我说过了。我就是从那儿进来的。”理查德说。
他说得足够认真,希望她能转过身,诧异地看他。
“真的,”他说,“就像巧克力广告里演的那样,只是我忘了带巧克力……”他怯生生地耸耸肩。
她诧异地望着他。
“你是中了什么邪要这么做?”她说。她把脑袋伸出窗户向下看。“你会摔死的。”她说,转身看着他。
“呃,嗯,对……”他说,“但似乎只有这一条路……我也说不准,”他振作起来,“你把钥匙要回去了,没忘记吧?”
“是的。我受够了你跑来洗劫我的食品库,但就是懒得自己去采购。理查德,你真的是从墙上爬进来的?”
“呃,我想你回来时我能在这儿。”
她困惑地摇摇头。“我不在时你在这儿要好得多。所以你穿了这么一身油腻腻的旧衣服?”
“对。你不会以为我穿成了这样去圣塞德参加晚宴吧?”
“唔,我已经懒得思考你觉得什么样的行为算是有理性了。”她叹息道,拉开一个小抽屉。“给你,”她说,“希望能救你一命,”把穿在一个环上的两枚钥匙递给他,“我太累了,懒得发火。听迈克尔唠叨了一个晚上,已经筋疲力尽。”
“呃,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容忍他。”理查德说,去厨房取咖啡。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他很贴心,自有一种可悲的魅力。通常来说,和一个只关注自己的人待在一起你会很放松,因为对方不会对你提出任何要求。然而他痴迷于我能为他的杂志做些什么这个念头。当然了,我并不能。世界不是这么运转的。但我确实觉得他挺可怜。”
“我不觉得。他的日子一直过得特别自在。现在也还是特别自在。这次只是被人抢走了玩具而已。离不公平还远着呢,对吧?”
“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我同情他只是因为他不开心。”
“呃,他当然不开心了。艾尔·罗斯把《洞察》办成了一份犀利而睿智的杂志,所有人突然都想读读看了。以前只是一堆装模作样的垃圾,唯一的用处就是让迈克尔找他喜欢的人吃饭和拍这些人的马屁,借口是他们说不定会为他写点什么。他连一期像样的刊物都没办出来。整件事就是个笑话。他完全在自欺欺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迷人和有趣的。对不起,我又没完没了说这个了,我不是存心的。”
苏珊不自在地耸耸肩。
“我觉得你的反应太激烈了,”她说,“不过他要是总找我做这种我做不到的事情,我也只能离他远远的了。实在太耗神了。总而言之,听我说,我很高兴你今晚过得很糟糕。我想聊聊咱们这个周末该干什么。”
“啊哈,”理查德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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