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秒钟,他们听见模糊而发闷但不可能听错的双响枪声,无疑来自一把霰弹枪。
“停止播放,”吉尔克斯厉声道,看一眼手表,“从他说八点四十七分开始过了三分二十五秒。”他又望向德克。“你待在这儿。别动。别碰任何东西。我记住了房间里每个空气分子的位置,你有没有呼吸我都会知道。”
他原地转身,走出房间。德克听见他跑下楼梯。“塔凯特,去前路科技公司的办公室,搞清楚戈登的车载电话的细节,号码是多少,用哪个网络……”
声音渐渐消失在楼下。
德克立刻调低高保真的音量,继续播放磁带。
音乐又响了一会儿。德克急得直弹手指。但依然只有音乐。
他按下快进,等了几秒钟。还是音乐。他忽然想到自己在找某些东西,但不知道究竟在找什么。这个念头让他愣住了。
他百分之百在找某些东西。
他百分之百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德克意识到,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正在做的事情,这使得他背脊发凉,震惊莫名。他慢慢转身,像是冰箱门徐徐打开。
背后没有人,至少没有他能看见的人。然而他熟悉正在让他汗毛直竖的这种寒意,他厌恶这种感觉胜过厌恶一切。
他用低沉而凶狠的声音说:“要是有人能听见我,请听好了。我的意识是我的核心,在那里发生的事情只有我能负责。其他人爱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但我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知道理由,明明白白地知道。你假如想要我做什么,那就想办法告诉我,但绝对不许碰我的意识。”
他怒不可遏,浑身颤抖着。寒意几乎可怜巴巴地逐渐消退,似乎移动到了房间里的某个地方。他尝试用感官跟踪它,但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个声音似乎来自他的听觉边缘,乘着模糊的呼啸风声而来。
这是个空洞、惊恐、困惑的声音,仅仅是一个缥缈的耳语声,但确实存在于自动答录机的磁带上,能够被听见。
这个声音说:“苏珊!苏珊,帮帮我!老天在上,帮帮我。我死了——”
德克猛地转身,停止播放。
“对不起,”他压低声音说,“但我必须为客户的利益着想。”
他将磁带向回倒了一小段,来到那个声音即将响起的地方,把“录音音量”旋钮转到零,按下录音按钮。他让磁带转动了一会儿,擦掉那个声音和后面有可能存在的任何东西。既然磁带会被用来确定戈登·路的死亡时间,那么德克不希望戈登说的其他话令人尴尬地出现在死亡时间之后的磁带上,就算内容刚好能证明他确实死了也一样。
他身旁半空中似乎起了一场巨大的情绪爆发。某种波传遍房间,家具在其尾迹中颤抖不已。德克望着它似乎去往的方向:门口的一个架子,忽然意识到,理查德的自动答录机就在那个架子上。答录机在架子上抽筋似的晃动。德克走过去,它停下不动了。德克缓慢而冷静地伸出手,按下机器上的应答按钮。
空气中的扰动穿过房间,回到理查德的长桌上,桌上有两部老式拨盘电话,塞在成堆的纸张和微型软盘之中。德克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选择观察,而没有插手。
一部电话从底座上掉下来。德克听见拨号等待音。然后,拨号盘开始转动,缓慢,明显非常艰难。拨号盘时快时慢地转动,继续转动,越来越慢,忽然滑了回去。
片刻停顿。叉簧下去又弹起来,拨号等待音重新响起。拨号盘再次开始转动,但嘎吱声比上次更不连贯。
拨号盘又滑了回去。
这次的停顿比较久,随后整个过程从头开始。拨号盘第三次滑回去,愤怒似乎陡然爆发,整部电话机跳上半空,飞过整个房间。电话与底座的连接线在途中缠住一盏悬臂台灯,带着台灯砸在乱糟糟的线缆、咖啡杯和软盘堆里。桌上的一摞书倒了,掉在地上。
吉尔克斯警司出现在门口,面如磐石。
“我重新进来一次好了,”他说,“等我下次进来,可不想再看见这种鸟事。听懂了?”他转身离开。
德克扑向答录机,按下倒带按钮。他转过身,对着空荡荡的椅子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可以猜一猜。要我帮忙,你就别像刚才那样让我丢脸了!”
几秒钟后,吉尔克斯再次走进房间。“啊哈,找到你了。”他说。
他心平气和地扫了一眼遍地的残骸。“我就假装没看见好了,有些问题的答案只会让我生气,我觉得干脆不问比较好。”
德克瞪着他。
随之而来的寂静持续了几秒钟,警司听见微弱的呜呜声,恶狠狠地望向答录机。
“磁带在干什么?”
“倒带。”
“给我。”
就在德克伸出手时,磁带倒回起点,停下了。他取出磁带,交给吉尔克斯。
“说来让人生气,你的客户似乎完全洗清了嫌疑,”警司说,“电信公司证实,从车里拨出最后一通电话的时间是,昨晚八点四十六分,那会儿你的客户正在几百名目击证人面前打瞌睡。说是目击证人,其实以学生为主,但我们不得不假定他们不可能所有人一起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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