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沈韫的沉思,她的右手扶在窗台上,下意识地摸索了下小拇指边缘。
来不及收拾这一屋子的稿纸,她双脚跳跃着几步腾挪到门口,露出一个担忧的神色——万一来人是程轶的朋友,该怎么办?
她从猫眼里望出去,首先看到一双又直又长的腿,破洞牛仔裤,以及上衣上有个大钩,是厉钧,他没什么表情,但抿着的唇角似乎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紧张。
手握住门把手,沈韫想,要是认识厉钧的是程轶,故事会怎么发展?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
门被打开,门外吹进一阵风,沈韫落在腮边的发丝被轻轻扬起。
“我,想来请教你。”厉钧手里拿着笔,这句话像是在脑海里反复来回咀嚼了上百遍,既索然无味又充满复杂的情绪。
沈韫什么也没说,一只脚往后挪,意思是——请进。
不过,厉钧低头,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迟疑着没动。
沈韫才意识到自己没穿鞋,但这间屋子,也没有男士拖鞋——她刚想说,你就这么进来吧,却看见厉钧快速而优雅地脱掉脚上的运动鞋。
“应该庆幸我没有脚臭。”厉钧自我解嘲道。
沈韫莞尔一笑,被他逗乐,将他带到画室,“稍等,我收拾下。”
自觉如厉钧,站在门边看着她动作轻快翩然如蝴蝶般飞来飞去,这身暗红的长裙有些陈旧,但不妨碍她身姿优美与动人。
厉钧不合时宜地想,如果,这是沈韫本人,应该是如何美妙的场景——他们两人挨得这么近,他甚至能听到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只要她说话,他是唯一一个对话者……
不忍再遐想下去,眼底的一丝暗淡转瞬即逝,他将眼眸转到窗外。
阳光之下,苍穹碧蓝如洗,万里无云,疏风几缕。
“你自己去客厅搬一把椅子进来吧。”沈韫站在画室东南角,背对着窗口,抬起脸,发丝有一些凌乱,语速不疾不徐地道。
厉钧看着她手里正在迅速地将稿纸分门别类的放置好,而房间除了中央堆着的油画布和成堆的颜料画笔,已经可以容纳一个他的存在。他转身从客厅拎着高背椅进去,却见沈韫双手插着腰瞪着地上那幅油画。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厉钧问,不过并不见小心翼翼,而是多有打扰的冒昧。
沈韫没抬眼看他,只是摇摇头,“你自己找地方。”既然之前答应要教,她不会轻易失言。
“那你先忙你自己的,我随意。”厉钧将椅子轻放到窗边落座。
此刻的她显然顾不上与他多说,因为她已一心扑在画上,第一遍的上色已经差不多完成,她开始调色继续描绘人像。
从厉钧所在的角度,他能很好地看清楚沈韫的动作,乃至于神情。趴在画作边的她,眼眸中只有手里的画笔,偶尔眉心蹙起,偶尔嘴角舒展,手里的动作不见停顿,她绘画时给人一种舒朗而自由的感觉。
就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形之中,与外界之间,构建起一道透明的城墙。
厉钧就像是受到蛊惑般,画笔沙沙沙地在白色的稿纸上游移,简单地勾勒出她跪着的身形,虔诚的姿态,正如一个对绘画顶礼膜拜的信徒。
小区的路灯在一瞬间点亮,窗外的风也有一丝冷意。
沈韫突然从绘画中清醒过来,猛地站起身,脑际有一丝晕眩,立即被她挡下,她非常抱歉地对厉钧道:“不好意思,这幅画比较着急——”
厉钧摇头,似有点局促地将用一张全新的稿纸将自己勾勒的画面盖上,但没有阻挡沈韫伸过来揭开画纸的动作。
像是对待学生的习作一般,沈韫丝毫没有介意自己成为画中人。
“不够写实,线条太柔。”沈韫指了指画中人的上半身,右手食指点在胸口、脖颈、后脑几处,“刻意柔化,反而有点过度。”
这是她——这是沈韫!
在绘画上一丝不苟的严谨的沈老师!厉钧差点激动地站起来,他们距离得太近了,厉钧都可以闻到属于她的气息。
好不容易强压住翻涌的心潮,厉钧顺着她的话,点头,“是,很少画女性全身像。”
“其实,男女无差别,基本的线条构建都是一样的,无需因为模特是女性就刻意调整。”沈韫说完这话,放下那张掀起的白色稿纸,盖住这幅画,若无其事地惊讶:“都天黑了,得吃饭了。”
厉钧见她飞速回身捡起地上的湿毛巾,用力擦了把手,他看着白色的稿纸,心底里有种既空又满的矛盾。
“我点外卖吃吧。”厉钧掏出手机。
沈韫正换角度看那副要尽快给晟哥的油画,并没有反对他的话,只是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睛对视。
这回,沈韫看到厉钧眼眸中那一丝惊讶。
好像看起来,他比自己更为敏感,并且充满疑虑。
“我去看下。”沈韫没深入想厉钧的反应,匆匆出去,与此同时,一直丢在客厅桌上的手机骤然响起。
沈韫拿起手机,却是——胖仔。她在犹豫间,又听到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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