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在麻将馆，或者之类的棋牌室，沈韫能想象得到乌烟瘴气的环境里，男那女女或兴奋或激动的神情。
沈韫询问她户口本在哪里。
那边，兴奋的大脑，混淆着喧嚣与烟尘，还有不知是谁的尖利笑声，程轶妈妈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我要□□件，需要户口本，在哪里?”沈韫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在电话里同一个人讲话。
不是生气，也不是烦躁，只是感觉心累。
“户口本?要干嘛?”
陡然之间，沈韫觉得程轶妈突然之间就从鱼龙混杂中清醒了，并且不知与谁用方言交流了几句，之后随着她呼吸的声音，后面的背景杂音越来越弱。
“办什么证需要户口本?”程轶妈妈又问了一遍，显然很意外，也很惊讶。
沈韫想了想，决定撒谎——“去国外的签证，画廊要出展，要我去。”
那边，顿了顿，没有立即回答，但程轶妈妈似乎不疑有他，只不过口吻依旧很小心谨慎，“这，这挺好的。几时去?”
“很快，签证要现在开始办了。”
程轶妈妈在犹豫，而且是如此显而易见的为难。
沈韫不懂她在纠结什么，快人快语地加一句：“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回去拿，顺便去□□窗口办了。”
“不是——”程轶妈妈第一次在跟沈韫交流中卡壳，这都有点不像她。
沈韫一着急，问道：“怎么了?”
一般人家的户口本，都是很重视的，不会轻易丢失，就算丢失也会很快补，否则影响到许多事情。
“在，我们家户口本在你爸那里。”程轶妈妈在那里支吾两声终于说出口，声音有点小，沈韫差点没听清楚后面那半句。
原来程轶的父母关系差劲到已经分居的地步——他们离婚了吗?
不，如果离婚了，户口变动，那就应该一人一份，不至于说“我们家”。
沈韫一边想对策，一边在房间里踱步，她似乎也意识到，从她变成程轶到现在，爸爸这个角色从来没有出现过——夫妻关系差，何至于到女儿也不联系?
“那怎么办?”沈韫头疼地将问题抛回去。
程轶妈妈这会儿倒没有从前那种挺直腰板荒唐的劲儿，反倒是听起来比沈韫还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哎哟这可怎么办啊?你出国是不是很要紧啊?”
“是啊。”沈韫紧跟上，语气上也低弱几分，“这个真的很要紧。怎么办呢?”
“哎呀不管了，我跟老头子去要吧。你几号到家?我去拿我去拿!”程轶妈妈不知道是心烦还是意乱，说话声音提上去。
“那成，那我买了车票到了联系你。大概后天吧。”沈韫算了下，顺利的话，第二天就直接去窗口办。
电话挂断，沈韫出于好奇，在电话簿里找那个名为“爸爸”的电话，但是仍然一无所获。
但愿程轶妈妈可以顺利拿到户口本吧，但愿他们夫妻关系不至于查到如此地步。
当晚，沈韫发微信跟刘晟告假，说是要回一趟老家。
刘晟回答了个“哦”，就没再发话。
沈韫思前想后，睡不着，眼皮还是一直在跳，走到画室看到郑太太那张夫妻合影，她拿起来仔细瞧瞧，合影中的男士就是王应峰口中的那个负心汉，郑浩然。
她不知道前因后果，分不清对错是非，只是这件事叫她明白，人啊永远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放下这张照片，她给郑太太发微信，让她这几天不用来，自己要出门一趟，那幅画她会代为完成，月底来取就是。
郑太太回了一张照片——敷面膜，以及一段语音，疯狂地感谢了她一顿，说是等她完成请她吃豪华大餐，给她发大红包。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沈韫靠在画室的窗台上，外面的稀稀拉拉的灯火，快十点，这又是个老旧的小区，该睡的都睡了，剩下一些热闹的人家灯光也暗淡了。
天空中的上弦月越来越饱满，而夜色跟幕布一样黑蓝，越发衬托得孤寂无依。
隔天沈韫去广城之前给程轶妈妈发短信，半晌她才回复说自己搬家了，现在住在别处，让她要么自己在家附近找个旅馆住。
真是乱糟糟的一家，沈韫既困乏又无力。
文城飞广城，至多三小时就能落地。
三万英尺的高空，沈韫熟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算不上好坏。梦里，她再起回去自己的母校，想去看看他，却在学校门口看到他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
那女人，穿着白色的轻纱衬衫，轻薄的阔腿裤，腰间一根细细的皮带，走路的时候带起风，袖子和裤腿都在风里晃荡。
而沈韫就遥遥地站在马路的这一头，她直直地看着他们朝自己走来，她在脑海里寻思那人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像是从别的地方而来，时髦又有点精致，与那个已经有些年纪的男人并不相称。
两人的身后，是来来往往的高中生，背着双肩包，女生互相挽着手臂，走着笑着，好些人都在大声说话，自由散漫。
沈韫揉了揉眼睛，为什么就是看不清楚那人身边的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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