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画家的罪恶之眼_工人阶级【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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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和现实,都令沈韫闷得透不过气。

  “要下雷阵雨了吧,完了完了,没带伞。”程轶妈妈总算放开了这腻人的胳膊,开始跳脚,走得飞快。

  沈韫一直沉默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为什么不给户口本?”

  “鬼知道啊,他脑子有病啊。”程轶妈妈骂起老公来,照旧是一套套,连白眼都翻得生动淋漓。

  眼见着前面有个小区门,沈韫吞了口口水,问:“他现在在哪儿赚钱?”

  “在哪儿?在学校啊。你这孩子,他还没老的退休呢,不过我看他那样儿也快干不动了,就没几年了。”程轶妈妈随口道,什么都能带一串埋怨,“那点工资,自己喝酒都不够,迟早喝死。”

  沈韫嗯了一声,不知如何接下去,好在这位阿姨不需要有人理,也能一个人说上半天,她唾沫四溅地抨击他,“你说这学校居然还要他,这神经病半天不发疯已经很好了!”

  前路走得开始逼仄起来,两人眼见着要撞肩,沈韫慢半步,却听她停下来,“怎么啦?”

  “没事,你先走。”沈韫若无其事地道。

  她也没答,继续道:“你一会跟他见了,别喊他了,不然他又要发疯,我可拦不住的。”

  喊他?沈韫不明所以,只能点头答应。

  走了几分钟通过窄小的巷子,立马看到小区门,青苔长满铁闸门,门也是随意地开着。

  沈韫才一意识到,程轶妈妈是让她不要喊——爸爸。

  她脑子里神经绷紧,看来程轶的家庭,不是一般的有问题。否则,谁家女儿不能喊爸爸?会发疯?是为什么?

  跨进小区,凉棚里有个老人,满脸老年斑,眼皮都挂下来挡住半只眼,只是眼睛往沈韫和程轶妈妈这里看,直瞪瞪的,沈韫看回去,也不转开,那黑漆漆的眼光有种莫名的古怪感,沈韫只能匆匆快走。

  “这破地方,哎!”程轶妈妈抱怨着。

  小区里都是老人,要么在散步,要么在吃东西,现在才十点不到,他们却像是傍晚一般慢吞吞地走着。

  每个人都看上去很疲惫倦怠,失去了生机活力,他们中间不少人都看到了这对母女,都间或投向以深沉的眸光。

  与此相反的是,沈韫注意到这个小区的树枝干都很粗壮,枝丫极长,树叶极繁茂。

  她内心的惴惴不安跟着这些树底下的大片阴影似的,越来越浓重。

  “看什么呢?”程轶妈妈一把抓住沈韫的左手。

  在这个刹那,沈韫只觉得暖,从来没有这么这么暖的掌心,她反手握住,拔腿跟上。

  小区年事已高,连石板台阶都是歪而不平整的,程轶家在三楼。

  还有一个感应灯,一听到有脚步声就不分白天黑夜地亮了。

  沈韫抬头看一眼,白色的大圆盘底座,却配一个90年代的梨形灯,显然是原先的坏了随便装的。

  “嘭嘭嘭”程轶妈妈敲门,这种老小区,一般是铁门配木门,一到夏天,有些人家是不关木门,只关铁门通风的。

  “估计是不在。”程轶妈妈自言自语着开始掏钥匙,“搞不好有课嘞。”

  沈韫粗略地猜测,他们应该分开很久了,不然不至于连他有没有课都不知道,她望着程轶妈妈烫过头发的后脑勺,目光沉沉。

  门开了,家里一股子味道——酒味。

  但在酒味中,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丙烯颜料。

  这间屋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除了一个卧室门,其他门都开着,大门一开,还有贯通风吹进来。

  沈韫站在玄关往里望进去,居然真的在阳台看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颜料和油瓶子,还有堆放杂乱的画笔,上面要遮不遮地盖着块窗帘一样的花毯。

  “他还教美术?”

  “啊?”程轶妈妈也在张望,显然不敢直接进去,听到沈韫硬邦邦的问题,很惊讶,“还教啊。”

  “还在利库二中?”

  “在啊?”程轶妈妈这下感觉眼前的女儿有点陌生,但仔细一看,又没什么,“嘿,他这辈子都不转单位了,跟那利库二中死活杠上了。”

  沈韫,根本抬不动脚,因为逆流的血液在一点点流出体外,浑身逐渐发冷,心脏也跟着紧缩起来,她蜷曲的手掌,一点一点握紧。

  利库二中,教美术油画,中年人,快退休,姓程——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接下去会面对谁呢?

  僵硬,惊恐,无奈,心酸,激动——如果每一种情绪都有颜色,那么沈韫现在应该就是蒙克作品中那个被恐惧包围的可怜的小人。

  她也想呐喊,她也想尖叫,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感情。

  “肯定放卧室了。”程轶妈妈在客厅瞅了几眼,表现出一种陌生感强烈的表情,她转过来看着表情凝重,宛若被雷劈中了的沈韫,“怎么啦?怎么啦?我看你今天精神不大好?”

  沈韫将双眼的焦点投射到程轶妈妈的脸上,她的脑海中想起十多年前,他说的那些话:“你师母啊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温柔,善良,体贴,温顺,我娶了她真的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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