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轶妈妈对着他骂骂咧咧地道:“你来干什么?添乱啊?”
虽然是质问,沈韫却听不出责怪的意思,她看着那个男人,他也看着自己,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互相打量。
男人指了指沈韫问程轶妈妈:“程轶啊?”
“是啊。自己女儿你不认得?”程轶妈妈竟在这混乱的场景下笑了一下,拉过沈韫的手对她说,“你爸啊,你也不认识了?”
三个人就这么奇怪地站在程铮斐家的阳台上,沈韫想,如果程老师知道有这样一天,会不会——大概就是为了避免看到这样不堪的一幕,所以他才选择先走一步吧。
沈韫摇头,“你们闲聊,我去那边。”她也不管眼前这男人眼中流露出的惊讶,绕过他们俩坐回火盆边那个位置继续烧纸钱。
这边人见她这模样,自然没人再碎嘴,大家又说起了日常,仿佛这一场丧事只是让大家有个机会可以坐在一起谈谈东家长西家短。
沈韫听着自己不熟悉的人和事情,望着桌上那张黑白照片,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也跟着飘走了。
“嗨?”
一只手轻拍沈韫的肩膀,她抬起头,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可能比程轶大四五岁。
“你好。”沈韫站起身来,腿上黄澄澄的纸屑落了一地。
“我是程老师的同事,你是他女儿哦?”这个场合下,她也不方便笑着,说完也只是抿着唇。
“是。”沈韫看着她,“您跟我……我爸是一个办公室的吗?”
“对。”她回头看看程铮斐的遗照,“我想跟你说,你节哀,程老师人很好,学校里的学生都很喜欢他,不过今天大家要模拟考试,没法来。”
沈韫了然地点头,从她知道程老师开始,他就是学校里的好老师,尽管只是教美术,但也经常教大家如何为人处世,宽厚异常的一个人。思及此处,她的眼泪又簌簌落下来。
“哎呀,你怎么哭了。”女老师将手提包中的纸巾取出来递给沈韫,“我不说了。哎真不好意思。”
“我……我妈说,他是在学校门口被发现的?”沈韫随意擦了下,问她道。
女老师听到这里点点头,“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可能门口的保安知道,听说是他报警的。”
几位老师都走过来,程轶妈妈也从别处走近沈韫身边,客人向主人鞠躬行礼表示道别,女老师握了一把沈韫冰凉的手,“我们都还要回学校,先走了。”她也同样握了一下程轶妈妈的手,“程阿姨节哀,我们先走了。”
程轶妈妈和沈韫一同送到门口,沈韫一个人望着他们慢慢消失在楼梯口,呆呆的没动,被程轶妈妈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想什么呢?”程轶妈妈怪怨地看她一眼,转过去跟邻居套近乎。
也不知是谁说起了这房子归属问题,程轶妈妈一下声音就高上去了,“人死了报信都不来,这个小姑子我当时没有的,意思意思都没。这房子就是程铮斐留给我们程轶的,谁都别想抢的。”
沈韫扶着门框走出去,靠着外面的白墙一个人静静地站着。
从楼下一个中年男人走上来喊大家,“大巴车停门口了,走了走了。”
沈韫回到屋子里帮忙拿东西,不知道站在哪个角落闲聊的男人女人走出来给帮忙提花圈、拿纸钱,一行二三十人上了大巴车,一同前往殡仪馆。
但当沈韫抵达殡仪馆才发现,程铮斐的棺材都封住了。
按照程序,学校里来的一位年长的男同志当着大家的面简短地讲述了下程铮斐身前的情况,街道办的领导也说了几句,最后是程轶妈妈向大家致谢,所有人向逝者敬献白花,送他安心上路。
等仪式结束,沈韫拉过正在跟人攀谈的程轶妈妈,“为什么棺材是封了的?”看她头脸都收拾过嘴上竟然还抹上了润唇膏,她心里不是滋味,继续问道:“不是还要见最后一面?”
程轶妈妈拍她的手臂:“医院送过来的,直接封住的。你还要见最后一面?吓死你哦!你别乱说话。”
“他到底怎么……怎么去的?”沈韫不依不挠地问,自杀,总也有个方法。
程轶妈妈那眼神瞪她,责怪她不懂事,这个点儿了还来添乱,但还是照实给她说了,“喝农药,死学校门口的。你说糟不糟心?”
“为什么要在学校门口?”沈韫想起上次见程铮斐,他应该是去离婚回家,那天……
沈韫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也许那天开始他就打算好了要走的,他好言好语地对着程轶说那些话的时候,可能就已经不准备再见这个女儿最后一面的。
“我怎么知道!你要去问他啊!”程轶妈妈看她一脸的失魂,也不好过度苛责她,“你是不是没休息好?晚上住的旅馆找好了吗?”
沈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看着她这样子关心自己,一点都感觉不到开心,只是觉得烦,“我明早有事,晚上就走。”
“这么急啊?哎我上次不是打电话跟你说了,我啊准备国庆节结婚——哎!”程轶妈妈话没说完,沈韫转身就走,她在后面低声骂,“什么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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