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概没多久,胖仔就开始在微信上问候她,大概是刘晟大嘴巴宣传出去了,沈韫一边回复胖仔的微信,一边却也觉得心中紧紧卡主的那个口子开阔了一些。
人就是群居动物,就算在强悍的内心,也偶尔需要朋友的关怀和亲人的抚慰。
这是沈韫第三次以程轶的身份落地在广城,她事先没跟程轶妈妈说,直接去程铮斐的小区,还是从那个小门过,只是这次聚了一些人,都在说说叨叨,看到沈韫出现,大家的表情都相当古怪,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搭话。
程铮斐所在的那个单元门口摆放着好几个花圈,一眼望去都是学校里的老师送来吊唁的。红白花朵相间,奇特的热闹喧嚣。
哭声、敲锣打鼓的声音从门洞里传出来,沈韫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上去,楼道里有几个陌生人在打量她,她既不认识也无心认识。
客厅原先那张桌子上,摆着程铮斐的相片,黑框白底的照片上,他不苟言笑地看着镜头,显是一张处理过的证件照。
到处都是白色的帷幔,黄色的纸钱,以及熏得人眼睛睁不开的火盆,哭声渗透出来,并不令人感觉害怕,只是太热闹反而有种怪诞感。
好几个陌生的老太太看着沈韫走进去跪在桌前的火盆边,她们是邻里来帮忙折纸钱和办丧事的。
“哎呀,这不是程家姑娘吗,快快快。”满脸皱纹的一个老太太竟然认出她来,从人群中来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拽住她的小臂,“你妈妈在那屋。”
沈韫感觉这只手特别有力气,她整个人一偏,跟着走进程铮斐原先的卧室。她想,原来这恸哭的声音是程轶妈妈。
可是人都没了,现在苦又有什么用?这么不甘心地想着,她自己却也哭出来。
程轶妈妈抬眸看门口,她今天没怎么收拾,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活生生可有看到白眼球上的红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有几个中年阿姨围坐着劝她不要难过,人死节哀。
“女儿啊~~”程轶妈妈一哭三叹地唤她,她却没动,背后不知是谁推了一把,她往前走了一步,被程轶妈妈抱住。
沈韫站在这间屋子里,刚流出来的眼泪又憋回去,窗紧紧关着,昏暗的房间本就不大,眼下站着七八个人,身量都不小,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例外都流露出哀婉的神色,看向沈韫的时候多是同情。
程轶妈妈一个人在哭,紧紧抱着沈韫的腰,像从来没这么痛快哭过一样。
这个窒闷的环境里,沈韫找到自己的声音,问程轶妈妈:“我……他……在哪里?”她一度没调整好情绪,差点喊出程老师。
“在殡仪馆了。”一个阿姨跟她说,“被发现之后送了医院,然后送了殡仪馆。”她说的声音不大,程轶妈妈却又被人提及伤心事似的陡然大哭,声音一扬,好几个人都拍着她的背,让她宽心。
“我们什么时候去?”沈韫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哽咽着问。
“一会儿就去了,有个大巴车,一起去一起去。”又有个阿姨招呼说,随即大家伙就开始讨论起如今办丧事不比从前,没办法在家里搞,还要包车去殡仪馆,大费周章云云。
沈韫脱开程轶妈妈的手,没管她,径直走回客厅,跟那几个老太太坐在一起,捡着纸钱学她们的动作折。
“哎,不要哭姑娘,人往生极乐,是好事,你眼泪流多了你爸爸看了心疼不肯走的。”老奶奶手里不停,却嘟嘟囔囔地劝默默垂泪的沈韫。
“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他自己要走,你拦不住,让他去,让他去,开心就好。”她把一把之前递给沈韫,“你来烧,三张一起,慢点,不要让火苗子起高。”
沈韫不敢抬头,使劲点头,火盆就在手边,她感觉到小腿热乎乎的,但心里却凉彻底。
程轶妈妈从房间里出来喊她的名字,喊了三遍她才迷瞪瞪地抬起模糊的眼睛看她,“你来一下,你别管这个了,来一下来一下。”她说着用手拽沈韫,把她拽到阳台没人的角落。
“你钱带了吗?这个公墓还要买!钱不够了啊!”程轶妈妈用纸巾擤了擤鼻涕,痛痛快快地说。
沈韫想问,难道你一分钱都没有吗?你没有钱你怎么准备要结婚?“要多少?”
“前前后后加起来起码再要2万吧。”程轶妈妈一张嘴,就是钱,沈韫看得头疼,“好。我去借。”
“那快着点啊。赶紧打电话啊!”程轶妈妈拍拍她,不知道是什么气顺了还是心满意足,回到客厅招呼刚赶来的程铮斐的老同事。
荒腔走板的哭声从客厅飞到沈韫耳朵里,她打开支付宝,寻思来寻思去,等过十分钟,才给程轶妈妈转过去2万。
她想,如果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该多好?
钱转完,突然客厅一阵骚动,只见,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人走进来,程轶妈妈像见鬼一样把他往外推,着急上火地逼问:“你怎么来了?”
她说着对客厅里的客人和街坊邻居说怠慢,就把拿男人一扯,也扯往阳台的方向。
第39章 浮出水面(四)
这男人越走越近,沈韫预感越来越强烈,这可能是程轶妈妈的情人,或者说,程轶的亲生爸爸。她本能地抗拒,却完全躲不开,只要稍稍留意那边的人,她几乎就可以看到街坊在交头接耳地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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