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画家的罪恶之眼_工人阶级【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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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的眼皮用力地动了两下,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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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钧坐在沙发末端,这里距离显示屏最近,他熬出红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女孩。

  她的手拽着被角,就像是溺水之人牢牢抓住最后一块木筏。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厉钧觉得值得:

  一切都将成为值得,只要她可以醒来。

  黑暗将被光明所彻底取代,只要她可以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

  就算是,鲜血淋漓,又何如?

  “不!——”嘶哑、恐惧、惊慌、无助……

  所有情绪都因为女孩子突然开口的惊呼而倾泻出来。

  有如撕开黑暗的一双手,就此打开全新的世界。

  沈韫睁着眼,望着白炽灯,谈不上习惯或者不习惯,只是惊奇,那样粉身碎骨的事故之后,她居然还能这样清醒。

  那阵被卡车碾过的疼痛感,似乎就在眼前,前一刻的喜悦、炽热还未曾来得及消化,就被突如其来的事故撞击得烟消云散。

  试图说出口的心里话,在内心反复演练数千遍的谨小慎微的语句,就这样,连同躯体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可是,如果她不奋力推开他,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鲜血迸射的死去?

  沈韫知道,自己只是遵从本能地选择。

  毕竟,在她有限的三十多年人生中,那人就像是日月光辉般的存在。

  如果没有他,她如何成为举世闻名的画家,如何在寂寞孤冷中度过一个又一个难捱的夜晚。

  转动着眼珠,沈韫静静地看着这间屋子,是的,她醒过来了。

  紧紧关闭的房门,紧紧关闭的阳台玻璃移门,透亮的灯光,这就像是一间不存在时间流逝的独立空间。

  除了她用力呼吸的声音是真切而存在的,其他所有都陌生而毫无印象。

  这是哪里?

  就算是醒来,理应也在医院,沈韫没有想明白。

  松开拽住被子的手,她举起来,遮住眼睛前面的光芒,却看到一双纤细的手——刹那的惊悚让她心魂震颤。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这是一具体态轻盈的身体,就算是套着简单的睡衣,也能让沈韫感受到一种少女般的青春美好。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对鬼神之说,沈韫一直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心态。

  但此刻的乱象似乎根本无法用科学去解释,她试图下床却因为一阵大脑剧烈的疼痛而歪倒在枕上,脸颊碰上的一个凉凉的硬物,她强忍着头疼,将笔记本抽出来。

  随意翻了翻,作为一名画家,沈韫当然知道这是属于一个画者的随笔,这种认知让她不得不再次审视整个房间。

  床头柜上有基本油画类的书籍,照书本的陈旧程度,似乎更像是长期学习绘画的人所有。

  而这个身体还这么年轻——沈韫顷刻间想到自己十九岁二十岁的时候,也曾抱着图书馆借来的砖头,仔仔细细地临摹欧洲中世纪宗教油画,不分昼夜,勤勉异常。

  她费力地从下床,大脑缓过这一阵子,疼痛如退潮的海水,一点一点平静下去。

  身体叫嚣着寒冷,她抽出那条毯子披在肩头,踩着虚浮的脚步走到门边,没有立刻扭开门,只是站着。

  903。

  厉钧看着这一幕,虽根本无法看到她的脸,但他可以想象她在给自己注入勇气和力量。

  她总是表现得这样坚定,与成熟。

  Herrmann医生的实验室中,有一些人会因为再次醒来而崩溃,有一些则因为对身体的不认可而尖叫疯狂,更为极端的人则选择自残——尽管在他们眼中,伤害的是完全陌生的躯体。

  但是沈韫没有,每一次,她都表现出超越常人的适应性。

  或许是三十多年的孤独与独立,让她总能应付各种各样的事件,包括去适应一个完全超出认知的事实。

  也或许是长达多年的黑暗,灵魂做出的一种最优选择。

  几秒种后,厉钧从走廊外的镜头中看到了沈韫。

  她虚弱地扶着墙壁,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伯恩在离去之前,没有关灯,此刻从客厅到房间都异常敞亮,可以将她的身形照得过分清晰。

  没有进入距离自己非常近的洗手间,意外的,厉钧顺着她的方向,看到的是客厅另一边的次卧。

  就像是宿命的指引,沈韫推开了颜料味道极其浓烈的次卧门。

  黑暗一下子突袭而来,她眯起眼睛——这是主人的画室!

  借着客厅流泻进来的光,沈韫摸到开关,倍感亲切的画面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整齐的颜料,三个画架,好几个干涸的画盘,白色的布料遮盖着墙边的画作,暴露在外的木质框架从用料的区别可以判断其的重要性。

  沈韫靠在门边,脱力地看着这一切。

  她现在才想到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在确认自己真的变成另一个人之前——她生前的闺蜜,远嫁德国的袁沅。

  沈韫曾经无数次在远洋电话中,听袁沅夸赞自己那位神经学专家丈夫厉承南在自己专业领域的突出贡献,在零散的对话中,她也听过一些耸人听闻的神经手术,可以摘取人的部分记忆用作其他地方,甚至是复刻保留,不论多少年都可以存在——尽管身体可能已经腐朽甚至毁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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