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烧伤科重症监护室的外面。透过窗户,他们可以看见结构复杂的病床以及周围类似航天仪器的器械装置:电线、管阀,还有各种仪表。床中间隆起一个人形,一动不动,上面盖着一块绿色的床单。
同样颜色的床单曾经盖在她丈夫的尸体上。丹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心中思绪万千:生命究竟去向何处,它到哪儿去了?
此时,丹斯开始厌恶这种特别的绿色。
丹斯盯着尸体,耳边响起伊迪?丹斯曾悄悄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杀了我”。他说了两遍,然后闭上双眼……
米利亚尔的父亲独自呆在病房里,向医生问一些问题,而对于医生给出的答案,他可能无法完全理解。但是,儿子去世后,父母必须做这些事情——在今后的几天里,他还要作更多的安排。
米利亚尔的母亲在跟大家说话,再次告诉他们,面对若干年的治疗和若干年的植皮,毫无疑问,这种情况下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绝对是最好的解脱。”她说,无意中使用了查尔斯?奥弗比最爱说的这个副词:“绝对”。
伊迪?丹斯今天临时上晚班。她来到大厅,看起来忧心忡忡,但却很坚定——她女儿一眼就能察觉出这种表情。她有时会装作很坚强,有时却是真情实感,过去这样的表情一直都能让她处变不惊。当然,今天这是她真实情感的流露。
伊迪直接走向米利亚尔的母亲,用手挽着她,感觉到这位母亲快要歇斯底里了。伊迪赶紧对她说话——问一些关于她自己情绪的问题,但主要是关于她丈夫和其他子女的心情,目的是将她的注意力从这一无法承受的悲痛中引开。伊迪?丹斯在表达同情方面很有天赋,这使她成为了颇受欢迎的护士。
罗萨?米利亚尔刚平静下来,接着又哭了起来。丹斯可以看出她刚才那种极度的恐惧渐渐演化为可以控制的悲痛。她丈夫走了过来,伊迪把罗萨交给他,就像荡秋千杂技演员在半空中把一名同伴传递给另一位演员。
“米利亚尔先生,”丹斯说,“我只想——”
这时她突然倒向侧面,尖叫了一声。她的双手没有伸去掏枪,而是捂住头以免撞上停在边上的手推车。她的第一反应是:丹尼尔·佩尔怎么会闯进医院?
“不!”奥尼尔大叫道。或许是凯洛格的叫声,也可能是他们俩一起叫了起来。丹斯单腿撑地,稳住了身体,把成卷的黄色软管和塑料杯撞翻在地。
医生也赶紧跑了过来,不过还是温斯顿?凯洛格控制住了狂怒不已的胡里奥?米利亚尔,将其胳膊反扭在身后,轻松地别过他的手腕将他按倒在地。这套动作敏捷而干练。
“不,儿子!”父亲大喊道,母亲的哭喊声更响了。
奥尼尔把丹斯扶起来。她没受伤,但她心想明早可能会有瘀青。
胡里奥试图挣脱,但显然凯洛格比他看上去的样子更有力气,稍稍用力地向上托起他的胳膊。“放松点,别伤着你自己。放轻松。”
“你这个婊子,该死的婊子!你杀了他!你杀了我兄弟!”
奥尼尔说:“胡里奥,听着,你父母已经很伤心了,别再把事情搞得更糟。”
“更糟?还有什么更糟的呢?”他试图抬腿踢人。
凯洛格只是往旁边一让,将他的手腕抬得更高。年轻人扭曲着脸,呻吟了一声。“放松。放松点,你就不会疼了。”联邦调查局探员看了看他的父母,看见他们绝望的眼神。“对不起。”
“胡里奥,”他父亲说,“你伤着她了。她是警察。他们会把你送进监狱的。”
“他们应该把她送进监狱。她才是凶手。”
老米利亚尔大叫道:“闭嘴,别再说了!你妈妈在这里,想想你妈妈吧。闭嘴!”
奥尼尔缓缓拿出手铐,但他有些犹豫。他瞥了一眼凯洛格。他们两个都在思考。胡里奥似乎平静了一些。
“好的,好的,松开我。”
奥尼尔说:“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话,我们会把你铐起来。懂吗?”
“是的,是的,我懂。”
凯洛格松开他,把他扶起来。
大家都在看着丹斯。但她不想把这事闹到法庭上。“没什么,这样就没问题了。”
胡里奥盯着丹斯:“哦,有问题,还有一个大问题。”
他咆哮起来。
“我真的很抱歉。”罗萨?米利亚尔双眼饱含着泪水说道。
丹斯安慰她说:“他住在家里吗?”
“不,住在附近的公寓里。”
“今晚让他和你们住在一起。告诉他,你需要他的帮助,比如安排葬礼,还有整理胡安的遗物,凡是你能想到的,随便什么都行。他和其他人一样感到痛苦。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发泄痛苦。”
母亲挪到摆放儿子尸体的担架床旁,轻声说着什么。伊迪?丹斯又走了过去,一边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一边轻轻拉她的胳膊。这是女人之间的亲密举动——而她们在几天前还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过了一会儿,伊迪回到女儿身边:“你想让孩子们到我们那里过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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