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他站起来,说道:
“秘书先生,必须……必须……今夜……什么也阻止不了……”
他像个木头人似的,由自己的意志支撑着,一小步一小步朝秘书办公室门口移去。没走多远,他又摇晃起来,不得不又坐下来。他十分恐惧,声音哑了,叫喊也听不见。他四下张望,想按小铃,但眼前像蒙了一层黑纱,什么也看不见。
他跪下来,像瞎子一样摸索着,爬到墙边。这是板壁,他顺着摸去,可是脑子里一塌糊涂,记不起房间的位置了,本想去左边秘书办公室,却朝右边爬,摸到屏风后面一扇门,用力把门打开。
这是总监办公室的盥洗问。他跌进去以后,断断续续地喊道:“救命呀……救命呀……”他以为是在秘书办公室,又哼着说:
“今夜!谋杀……今夜!你们会看到……齿痕……可怕啊……好难呀……我中毒了……救命啊!救命!”
声音停了。接着他像在恶梦中发出梦呓似地又说了好几遍:
“牙齿……白森森的牙齿……合上了!”
接下来,声音更弱了,一串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他苍白的嘴唇间流露出来。他张了几下嘴,像是老头子老太婆翕动着嘴,没完没了地咀嚼。渐渐地,他的头耷在胸前,发出两三声叹息,身子一阵战抖,接着就不动了。
于是他开始了临终的喘息,节奏均匀,十分轻微,有时他的本能似乎作出努力,想恢复那颤悠悠的呼吸,并在他无神的眼睛里投进一束意识的光亮,可终究枉然。
五点差十分,警察总监回到办公室。他在这个令人尊敬的岗位上已有几年了。他五十岁左右,身体魁梧,一脸精明神气。他穿着一身灰西装,绑一副白色腿套,一条领带在胸前飘摆,从装束上看不像个警官。他作风正派、坦率、朴实、善良。
总监按铃叫秘书。秘书进来了。
“我召见的客人都来了吗?”他问。
“都来了,总监先生。我已请他们在几间会客室中分别候见。”
“其实他们彼此碰见也没什么不便。不过……这样更好。我想,美国大使不会亲自来吧?”
“是的,没有亲自来,总监先生。”
“你有他们的名片吗?”
“喏。”
总监接过名片念道:
阿齐伯德·布里特,美利坚合众国驻法国大使馆一等秘书;
勒佩蒂依,公证人;
胡安·卡塞雷斯,秘鲁驻法国公使馆专员;
德·阿斯特里尼亚克伯爵,退役少校。
第五张名片,只印着姓名,职衔和地址全都没有:
堂路易·佩雷纳
“啊,我很想见见他。”总监说,“我对他很感兴趣。你看过外籍军团的报告吗?”
“看过,总监先生。我承认,我也对他感兴趣。”
“多么勇敢的人啊!对吧?简直是疯子,英勇的疯子。他的战友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亚森·罗平’……他们对他多贴心,多佩服呀!……亚森·罗平死了多久了?”
“战前两年,总监先生。有人在离卢森堡边境不远一所小木屋的灰烬下面,发现了他和克塞巴赫夫人的尸体。调查证实,他先把那邪恶的女人掐死,然后放火烧房,自己也跟着悬梁自尽了。后来的调查证明那女人确实有罪。”
“只有那该死的人才配得上那样的结局。说实话,我宁愿不与他交手……瞧,说到哪儿啦?莫宁顿遗产案的材料,你准备好了吗?”
“放在您写字台上了,总监先生。”
“哦,我忘了……韦罗来了吗?”
“来了,现在可能在诊所看病。”
“什么病?”
“他样子十分难看。”
“怎么?说说看……”
秘书把与韦罗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说他有一封信留给我?信在哪里?”德斯马利翁先生有些担心地说。
“在卷宗里,总监先生。”
“真怪……这一切真怪。韦罗是第一流的便衣侦探,向来稳重,他这么害怕,事情一定严重。你去找他来。我先看材料。”
秘书立即去找,五六分钟后惊慌地跑回来说没有找到。“更奇怪的是,接待员看见他从这里出去,差不多立刻又折回来,以后没有再出去。”
“可能是经过这儿上你那里去了。”
秘书说:“上我办公室?总监先生!”
“那就搞不明白了……”
“是啊……韦罗既不在这里,又不在隔壁,那就是出去了。可能是接待员有一会儿不当心,没见到。”
“显然是这样。他或许是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去了,一会儿就要回来的。再说,一开始也用不着他在场。”
德斯马利翁先生看看表。
“五点十分了。请告诉接待员领那几位先生进来吧……啊,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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