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他叫了好几声,“老板,您在哪儿?”
没人回应。
“可是,”马泽鲁寻思道,“他打了电话,说明他只可能在这儿。”
确实,他隔得老远,就看见话筒被摘下了。他朝电话间走去,踢着了散落在地毯上的砖头石膏块。于是,他也开亮这间房的灯,发现头顶上,从天花板上垂下一条胳臂。天花板被捅了个窟窿,可是肩膀没有过来,看不见脑袋。
马泽鲁跳上一张椅子,摸到了那只手。手是温热的,他放下心来。
“是你吗,马泽鲁?”一个声音问道,听上去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是啊,是我。您受了伤,嗯?不严重吧?”
“没受伤。只是头昏……无力……听我说……”
“我听着哩……”
“打开我桌子左边的抽屉。你会找到……”
“什么,老板?”
“一截吃剩的巧克力。”
“可是……”
“亚历山大,去吧,我饿坏了。”
堂路易吃了巧克力,过了一会儿,又说:
“我好些了。可以等了。你去厨房给我拿点面包和水来。”
确实,他的声音有精神一些了。
“我就来,老板。”
“不要直接回这儿。从弗洛朗斯·勒瓦瑟的房间上来,走那条暗道,一直到翻板活门下的那段梯子。”
他告诉马泽鲁如何转动石头,进入暗道。他原以为自己会在暗道里落个悲惨下场的。
十分钟后,马泽鲁就按老板的指示办了。他清理好洞口,抓住老板的腿,把他拖出洞外。
“唉,说实在的,老板,”他不胜怜惜地说,“您就是这样趴着的呀!您怎样这么不爱惜自己呀!是的,我在这儿看得出,您伏在地上,掏空了前面的砖石,掏了……一米多!您肚子空空,这样干真要点勇气呢!”
堂路易回到自己的卧室,吞下两三个面包,喝了不少水,然后说道:
“老伙计,真是要不小的勇气哩。真的!当你脑子里一片模糊,念头打着转转的时候——我可不是编出来的——你这时想的,就是快点死算了。尤其是缺少空气。呼吸憋闷得很。然而我还是掏,正像你所见的,我在迷迷糊糊之中,还在掏呀掏呀,好像做噩梦似的。喏,你瞧,我的指头都掏烂了,血糊糊的。只不过,我想着爆炸的事儿,就一切都顾不上了。我要通知你们,所以我还是掏呀掏呀。多么艰难的活儿!终于,我觉得前面空了。我的手伸了出去,胳臂也出去了。可是这是在哪儿呢?真是万幸,正好在电话室上头,我立即清醒了,手在墙上摸索,触到了电话线。可是,摸到电话机可不容易,就跟驯马一样,费了半个小时才成。我的胳臂够不着,用了一根细绳子,打了个活结才把话筒钓起来,送到嘴边。其实至少离嘴巴有三十厘米。我要大声叫喊,对方才听得见。于是我声嘶力竭地叫!头一阵阵发晕!到后来,细绳子绷断了……再后来……后来,我力气耗尽了……再说,你们反正得到通知了。该你们自己想法对付了。”
他抬头望着马泽鲁,问道:
“爆炸发生了,对不对?”
似乎他相信回答只能是肯定的。
“对,老板。”
“三点整?”
“对。”
“想必德斯马利翁先生让大家都撤出来了,对吧?”
“对。”
“在最后一刻?”
“在最后一刻。”
堂路易笑着说:
“我早料到他会抵触的,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认输。你在那里熬了一刻钟,可怜的马泽鲁,心里一定极为紧张吧?因为,你肯定是一听到我的报警就认定我有道理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吃,似乎每吃下一口,就恢复了一分活力。
“饿肚子真叫人难受,让你变得糊里糊涂!我以后非得适应饿肚子不可。”
“无论如何,老板,您看上去不像饿了差不多四十八个钟头的人。”
“嗬!多亏我这副皮囊不错,还有些油水垫底。再过半小时,我就完全恢复了。我趁这段时间洗个澡,刮刮脸。”
梳洗完毕,他又坐到桌前,吃了一些马泽鲁为他弄的(又鸟)蛋和冷肉,然后,站起身,说:
“现在,上路吧!”
“但是老板,用不着这么急。睡几个钟头再走。总监会等您的。”
“你疯了!玛丽—安娜·弗维尔怎么办?”
“弗维尔太太?”
“对呀。你以为我会把她和索弗朗扔在监狱里不管?一秒钟也不能耽误了,老伙计。”
马泽鲁一边寻思:老板的脑子大概还没有完全清醒,以为像魔术师那样,挥一下棍子,就能把玛丽—安娜和索弗朗解救出狱!还不行哩!他走得远了点!一边把堂路易·佩雷纳领到总监的汽车上。此刻的佩雷纳焕然一新,精神饱满,步履矫健,气色鲜朗,仿佛才从床上下来似的。
“总监先生接了我的电话警报,先是犹豫不决,到决定性的时刻,才听信了我的话,对我的自尊心,这真是个安慰。”他对马泽鲁说,“那些先生一见到我,惟恐避之不及,难道非要叫我拖住他们不可?!‘当心,诸位先生,有人从地狱打来电话,当心!三点钟,发生爆炸。——不会的!——会!——你怎么知道?——因为我知道。——证据呢?——证据?我说出来就是证据。——啊!既然你说了……’于是,三点差五分,他们撤走了。啊!我要是不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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