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絮谢大道。那里挤满了人,密密匝匝,汽车开不过去,他们只好下车。警察拦了一道绳子,不让围观者接近公馆。马泽鲁跨过绳子,带领堂路易来到对面坡上。
“老板,您在这里等着。我去报告总监。”
清晨惨淡的天空上,仍然拖曳着一团团乌云。对面,晨光熹微之中,堂路易看见了爆炸造成的破坏,比他想象的要小得多。公馆没有坍塌。只有几间房子的天花板塌落了,从洞开的窗眼里看得见尚连着的残余部分。甚至弗维尔工程师的小房子似乎也没遭多大破坏。而且,总监先生撤离时有意让电灯亮着,现在这些灯也没熄,真是怪事。花园里或者大道上堆着一些家具,周围各有士兵和警察看守。
“老板,跟我来。”马泽鲁走回堂路易身边对他说,并把他带进工程师的工作室。
有一部分地板炸坏了。左边的外墙,候见室那边的,被炸裂了。两个工人正用从附近的工地拖来的梁柱支撑天花板。不管怎么说,爆炸并没有造成破坏者预计的后果。
德斯马利翁先生在里面。昨夜守在这房里的人也都在里面。另外检察院和警察总署又来了几位要人。只有韦贝副局长刚刚离开,他不愿与冤家对头见面。
堂路易的出现引起一阵激动。总监立即迎上前来,对他说:
“先生,我们深深地感谢你。你的洞察力,怎么赞誉也不过分。你救了我们的命。我和这些先生都要这么说,一点也不含糊。对我来说,这是第二次了。”
“总监先生,您要谢我,有一个办法十分简单。这就是允许我把任务完成。”
“完成任务?”
“对,总监先生。昨夜我的行动才是个开头。玛丽—安娜·弗维尔和加斯通·索弗朗获释,才算完成。”
德斯马利翁先生微笑道:
“哦!哦!”
“总监先生,这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
“要求总是可以提的。只是要求还得合理。这两个人有不有罪,可不是我一句话就可以定的。”
“当然不是由您定的。可是我如果证明他们是无辜的,您保不保护他们,就取决于您了。”
“对,只要你的证明是无可辩驳的。”
“是无可辩驳的……”
不管怎样,比起前几次,堂路易的自信给德斯马利翁先生留下了更深的印象。他说:
“我们初步作了调查。调查结果也许对你有所帮助。我们确知炸弹安放在候见厅门口,很可能放在地板下面。”
“不必讲了,总监先生。这都是些次要的细节。现在,最要紧的,是让您了解全部真相,而且,不单单是通过话语。”
总监走近堂路易。官员和警察们都围住他,急不可待地注意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尽管抓了那两个人,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离案情真相大白还是那么遥远,那么模糊。难道这一下就会真相大白了?
这时刻十分庄严,大家都屏息静气,等待堂路易说出真相。他对爆炸所作的预报,使大家认为他每言必中。这些多亏他才幸免于难的人,对他所作的断言,哪怕看上去最不像真的,也都几乎当作事实来接受。
堂路易说:
“总监先生,昨夜,您等那神秘的第四封信,可是白等了。然而一个神奇的巧合,会使我们得以目睹信是怎么送来的。到时候,您就会知道,送信的人,正是制造那几起谋杀案的人,……而且您还会知道:他究竟是谁。”
他又对马泽鲁说:
“队长,请尽可能把亮光遮住。百叶窗炸掉了,把窗帘拉上,用门板堵上。总监先生,这电灯是偶然开着的吧?”
“是偶然开的。把它熄掉吧。”
“等一等……先生们,你们中哪位有电筒?或者……不,没用。有这个就行了。”
一个枝形大烛台上有一支蜡烛。他取下来,点燃。
然后关了电灯。
房间里变得若明若暗。烛焰被气流吹着,摇摇晃晃。堂路易用手掌挡住气流,使烛焰稳定下来,朝桌子走过去。
“我认为无须等待。”他说,“照我的预计,不出几秒钟,事实就会说话的,而且比我说的要好。”
在这几秒钟里,大家都保持静默,因此这段时间令人难以忘怀。事后,德斯马利翁先生在接受一次采访时挪揄自己,说那时他忙乎了一夜,已经累了,又被这个场面所刺激,脑子里便想象出种种不寻常的事件,如有人侵入公馆,手持武器进行攻击,或者一些幽灵和精灵在公馆里露面。
不过他还是好奇地观察着堂路易。堂路易坐在桌子边上,头稍向后仰,两眼漫不经心地张着,正在吃一片面包和一块巧克力。他似乎饿坏了,可是吃起东西来却是不急不忙的。
其他人保持着使大力时那种紧张神态。一张张脸都扭曲变了形。那关键性的时刻越是临近,他们越是想起了爆炸。墙上,烛焰投射出一个个影子。
时间似乎比堂路易说的要久,大概有三四十秒。他们觉得漫漫无期。然后,佩雷纳举起蜡烛,轻声说:
“来了。”
其实,几乎与他同时,大家都看到了……一封信从天花板上晃晃悠悠,飘然而下,就像一片树叶从树上飘落,没有被风吹走。信从堂路易身上擦过,落到两只桌子腿之间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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