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蒂斯还有几步就要跑出科尔特的射程时,莱梅克开枪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但后来又觉得弄明白了——毕竟,那是他应该扮演的角色。
枪声并没有阻止朱蒂斯上山的脚步。当回声响起时,她双手举过头顶。莱梅克看不出那种手势是表示胜利还是告别。
她消失了。
18
5月9日
华盛顿特区
达格把莱梅克的行李装进后备箱,合上盖子。两人一同钻进那辆政府帕卡特里。往城外开时,莱梅克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旅馆,也没看白宫,包括这座阳光灿烂的城市的其他任何地方。华盛顿并没有给他太多归属感,他很乐意离开。一路上他都目视前方,和达格说话时也这样。
“你没必要这么做。”
“不,应该的。我把你卷进来,至少也该把你送出去,送到机场。”
达格顺着第十四大街往南开。途中减速让一群推着大轮垃圾箱的环卫工人先过去。街上全是昨天大狂欢时扔的东西:整张的撕碎的报纸、垃圾、饮料瓶子、帽子,还有衣服。因为昨天德国官方宣告投降。每一个美国人,只要可以,都去亲吻别人、都去干杯,都把一件什么东西抛向空中。昨晚回旅馆时,莱梅克满身都是口红印,闻起来就像个要饭的。整个狂欢就像在给他送行。今天早上,他起得很晚,头痛欲裂,回苏格兰的东西却都收拾好了。
达格小心地绕过清洁工们,跟莱梅克聊起来,“现在真希望我们能像摆脱这堆垃圾一样摆脱日本。我听说海军陆战队正在包围冲绳。澳大利亚人也在向新几内亚进军。”
莱梅克没搭茬儿。达格长叹一口气,“对不起,教授。我没能怎么陪着你。”
“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
“啊,老天,放过我吧。杜鲁门可比罗斯福难保护多了。”
“因为这家伙的腿能动。”
“这话可真损,不过说到了点子上。”
达格在独立大道上左转,然后拐上弗吉尼亚路,朝东向阿纳卡斯蒂亚大桥开去。两人静静地坐着开了好几个街区,谁也不吱声。今天天气很好,莱梅克也终于解放了,但车里的气氛却是凝重的。路边红灯亮了,达格停了下来。左边,国会大厦高高耸立在几个街区之外。车里却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静得让人愈发地不舒服。终于,达格打破了沉默,“我看过你的报告了。”
莱梅克点点头,目光还是注视着红灯。
达格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可以绝对肯定地告诉你,那个报告能创造一个被掩埋得最深纪录。最高机密处都不会着手去描述它。”
“太好了。我终于完成了我毕生的事业。我写了一份历史性的论文,它将成为无人参阅的标准。”
这时候绿灯亮了。那个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也穿着防水风衣,因而总显得皱巴巴的特工一踩油门,嘿嘿笑了。
“天哪。教授,还是省省吧。你想怎么样?希望美国政府在世界大战快结束时宣布总统被人谋杀了?而且我们还不知道是谁干的?你觉得那会对整个国家的士气产生什么影响?对和平谈判呢?这会引起一场政治迫害的,比他妈宗教法庭那桩还要严重。全世界都可能因此重新开起火来。这倒可能是那个幕后操纵者最想看到的。哼,没门。你的报告必须被掩埋,最好永远不见天日。罗斯福得的是脑溢血。这个上了年纪的人是自然死亡,动脉硬化。这就是故事的结局。永远如此。”
莱梅克盯着蜿蜒的街道。高楼大厦上插满了国旗;几乎每一处围栏和窗台上都悬挂着横幅和彩旗;纸屑糖果扔得满地都是,被踩得乱七八糟。要想让这座城市重新干净起来,或者彻底清醒,还得要几天时间。
“真可惜你那个伊穆朗特小姑娘跑了。我还真想跟她简单聊聊,然后一枪毙了她。”
莱梅克什么也没说。
“你还是有机会的,是吗?开了三枪呢。”
“对。”
“你看清楚她了?”
“显然不清楚。”
达格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是这样,你可能没有读到特工贝尔瑞的报告。他说,据他所听到的判断,你在第二枪和第三枪之间大概间隔了两分钟。”
“她当时在躲我呀。”
“她还真会躲。”
这回是莱梅克盯着达格了。达格却保持目视前方。
“她说什么了吗?”
“没。”
“你他妈从华盛顿一路赶到佐治亚州温泉镇,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她就没有表示惊讶?什么都没说吗?”
“我们没说话。”
“好吧,没问题。我干脆说白了吧。你追着她上山进了树林,前后就晚了一分钟,还有,比她重了一百磅。但怎么说你后来追上了——可能那时候她正脱了女佣服换上别的衣服什么的——而且距离足够近以至于连开两枪。不过一次没打中。突然之间她躲了起来。虽说她刚刚还在你的射程之内让你有两次机会开枪,可你找了近两分钟也没找到。她愣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也没在满是落叶的地上迈出一步。然后你最后一次看见她并打出最后一枪——又偏了。接着她跑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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