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在这个上帝都不会出来的鬼天气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在寒冷的新年早晨看海浪吗?还是喝醉了?
那个人开始朝卡车走过来。他腰板笔直,好像还有点儿着急,看起来并不像是醉了。他的一只手放在腋下,正压在背包或是他背的什么东西的肩带底下。这人打扮得像个渔夫,但身材却很苗条。通常渔夫都是粗壮、结实的,而且蓄着络腮胡子。再说,自从战争打响,这里所有的年轻人都被派到战场上去了。迎着车灯的灯光,他越走越近,皮肤似乎被晒得挺黑,也许是从格洛斯特(英国西南部的港市,格洛斯特郡首府)来的葡萄牙士兵吧?
“那个狗崽子!”邦妮骂了奥特一句。都怪他,还有他那个为身处国外的战士服务的狗屁工作。要是他呆在这个暖和的卡车里不动的话,他就会解决这件事,而不是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儿应付。
她打开储物箱,又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酒。拧紧瓶盖,她紧张起来,把酒瓶子扔到了座位上。
“行了!”她深吸一口气,“行了!”
她眼盯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人影,一只手摸到座位下面。她的手在垃圾、油罐、报纸杂志还有咖啡杯子之间摸索着,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 一个车轮的铁轮箍,她一把抓住轮箍,紧紧握在了手里。
邦妮拿铁轮箍朝另一只手掌砸了一下,不错,够分量!她没关发动机,也没有关车头灯,就这样下了车。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还没等关上车门,脚一着沙滩她就冲那个人喊道。但迎面的大风马上把她的话砸回自己脸上。“先生?”她放大嗓门喊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迎着灯光,那个人走得更近了,但还是没什么反应。邦妮把铁轮箍举到他能看到的地方。或许他不懂英语。
“先生?您知道天黑以后这个区域是禁区吗?实行宵禁!”
邦妮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让自己站到车灯前,这样她就能让对方看清楚自己是这儿的管事儿的,而且还拿着武器。但那个苗条的身影仍旧一言不发,他抬起戴着手套的手跟她打招呼,还冲她微笑了一下。
“先生,我命令您原地止步!”
他继续挥着手向前走来,很友好,但完全不听她的命令。
邦妮用双手握紧铁轮箍。
离卡车还有十几步远,他在身后的沙滩上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这时他停下了脚步。
“很抱歉,”他说,“我刚才没听见您说话,都是海浪声弄的。”
他讲话带着口音,但邦妮分辨不出是哪儿的口音,可能是葡萄牙什么地方的吧。
“先生,我刚才说的是,这片海滩天黑以后是禁区,这儿实行宵禁!我需要看一下您的证件。”邦妮字正腔圆地说道。若还是听不懂,这个人要是没喝醉的话,就一定是个傻瓜或者外星人。
来者被车灯晃得拧起了眉头,他的脸很瘦削,身材高瘦。他抬起手摘下黑色的鸭舌帽,一头黑发散落到他的肩膀上。
应该是“她的”肩膀!
邦妮握着铁轮箍的手略为放松了。
“亲爱的,你这个样子在这儿干什么呢?现在是该死的午夜,还有讨厌的风暴。你是从哪儿来的?”
那个女人手拿帽子耸了耸肩,“我和我丈夫吵了一架,他还想打我,所以我就出来走走,就这样。”
她带点儿法国口音,反正就是欧洲那边的口音,蓝色的眼睛,这和她的肤色有些不大般配。
“我刚才就待在这儿,就在这儿。”她扬手指向海边。“你开过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那儿呢。”
不,你不是坐在那儿的!邦妮心想。小姐,你要是在那儿的话,奥特不可能看不到你!
“让我看看你的证件。”邦妮的右手再次握紧了铁轮箍的底座,把疙疙瘩瘩的轮箍边儿放到了左手掌心。她不知道也猜不出:这个女人是谁?什么身份?深更半夜,她顶着东北风暴到禁区这儿来做什么?还有她是怎么到这儿的?但是没关系,这些谜团会解开的,否则就休想走!
“好的好的,”女人马上答应道,“我带证件了。”
她把手伸进厚呢短大衣,拿出一个纸片来,然后递给邦妮。邦妮站在原地没有动,女人就上前一步把纸片交给她。
邦妮把纸片举到车灯前,借着灯光看去。这是马萨诸塞州的司机驾照,地址写的是:纽伯里波特的菲格罗亚,伯里斯顿东街。
看着这个身着新英格兰渔夫装束的女人,邦妮满腹疑问。但有一件事她很肯定:这个女的绝对不住在伯里斯顿东街。邦妮知道,那儿的人头发不是黑的,眼睛不是蓝的,笑容也不是如此。每一个纽伯里波特的已婚女人都知道,可能易普威治(英格兰东部一城市)和罗科波特港(美国著名渔港)的也都知道,菲格罗亚女人是不会与她们丈夫生活在一块儿的。
邦妮把驾照还给她。她伸出手,手上戴的黑色皮手套很薄,那不能保暖,也不防水,更不能用来拖拽捕龙虾的渔网。
“你住在伯里斯顿街多久了?”
“一星期。”
足够让你拿到驾照了,尽管你在凛凛寒风中步行四英里来到这儿。
“背包里装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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