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蹲伏在那里。他能感觉到它。他肯定,这个……某种东西同样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莫恩斯甩掉这个念头,加快步伐跟上普罗斯勒小姐,虽然这么做让他感觉不舒服。格雷夫斯最后一小段甚至小跑起来,此时已经到了桥的另一头,那姑娘也差不多赶上他了。格雷夫斯似乎还没有残酷到让他走极端的地步——一句话,当那姑娘快到他身旁时,他蹲下身,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死去的孩子放到地面,然后跳开去,迅速后退三步,同时走到桥上切断了姑娘的逃路,万一她想返回城里的话。但她只是夺过孩子,双臂保护性地将它抱在胸前,然后钻进桥尾一个比人高的黑色岩石的角落里。
普罗斯勒小姐劈头盖脸地对着格雷夫斯一阵怒骂和指责,但格雷夫斯以斯多噶式的表情听之任之,一句自我辩护都没有,当莫恩斯最后来到他们身旁时,她猛地转身向姑娘走去。这回那姑娘的反应确实不出莫恩斯所料,普罗斯勒小姐可能也是这么预料的:她用尽全身力气紧贴粗糙的岩石,有一瞬间脸上浮现出一种被追赶的几乎惊惶的表情。她的目光来回逡巡,在挡住她的唯一逃路的格雷夫斯高挑的身材上停留了一刹那,确实做了一个轻微的动作,好像还是想试一试,但实际上转眼就又躲回了她的洞里。
“求求你,我的孩子,你必须信任我!”普罗斯勒小姐用恳求的口吻说道。她小心地向姑娘伸出手,而对方只是将孩子更紧地抱在胸前,好像一心想爬进岩石里去似的。她停止了呜咽,满眼恐惧。
普罗斯勒小姐愤怒地猛转向格雷夫斯。“您看看您都干了什么事!”她发火道,“难道您唯一能做的就是暴力吗?”
格雷夫斯轻蔑地竖起左眉。他没有理睬普罗斯勒小姐的话,离开他的位置,向她走去,然后,他依然不理她的强硬抗议,干脆一掌推开了她,同时向那姑娘伸出左臂。
姑娘吓得呜咽起来。当他看着普罗斯勒小姐的脸时,莫恩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她脸上的表情告诉他,她不会容忍他先前在桥对岸所做的事情再重复一次的。
但格雷夫斯也没有尝试再从姑娘那里夺走孩子。他虽然做了个相应的动作,又立即垂下了胳膊,示威性地后退一步,另一只手朝他们的目标一指。他什么也没讲,但姑娘理解了他要她干什么。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格雷夫斯的脸,吓得躬起身体,呜呜咽咽,顺从地走出岩洞,朝格雷夫斯所指的方向缓缓走去。
“您看到没有?”格雷夫斯傲慢地笑了笑,问道,“这样管用。”
“我已经说过我认为您是一个非人吗,格雷夫斯博士?”普罗斯勒小姐冷淡地问道。
“好几回了。”格雷夫斯承认道,“但您以后会对我感激不尽的,亲爱的。您快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
普罗斯勒小姐当然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顺从了,后来她猛一下转过身,加快脚步跟上了姑娘。莫恩斯看到她想将胳膊搭在她肩上,姑娘吃惊地甩开了这个动作。格雷夫斯取得了这许多十分明显的成功,莫恩斯但愿他不会最后再犯一个错误。如果姑娘在错误的瞬间决定做什么草率的事情的话,很可能会成为他们所有人的不幸。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当他们保持谨慎的距离跟着两个女人时,他问道。
格雷夫斯耸一耸肩,眼睛没有看他,回答道,“我担心,不是太多了。”他说道,“我只希望汤姆说得对。这条运河确实通向外面。”
“如果不是呢?”莫恩斯问道。
“它必须是。”格雷夫斯回答道,不高兴地环顾一圈,“我他妈的见过许多这种猛兽,在去金字塔的途中。”他鼓励地勉强笑了笑,“你别担心,莫恩斯。”
“因为你已经从更严重的形势下逃出来了吗?”莫恩斯问道。
格雷夫斯古怪地瞟了他一眼。“不可能更严重了。”他说道,“但有些确实很严重,真的很危险。”
莫恩斯为小心起见,没有再提问。即使他们现在已经走过了大半截路,他还是不安地感到最大的危险也许即将到达。汤姆在哪里?
好像这念头是个提示词似的,小伙子突然在普罗斯勒小姐前面三十或四十步远的地方从岩石之间钻了出来。虽然地面不安全、危险,他还是奔跑着。普罗斯勒小姐停下来,格雷夫斯也愣了一下,又走得更快了。“汤姆!”他叫道,“什么……”
“别出声!”汤姆惊慌地喘息道,“你们躲起来!快!”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们走的那条小道,一边是比人高的山崖,另一边是足足十米深的深渊。无数的洞穴和裂缝在黑色的岩石里张着大口,但其中没有一个宽得足以藏人的。有一会儿他似乎被恐慌征服了,格雷夫斯也越来越慌张地扭转头。后来他朝上一指,指着就在普罗斯勒小姐和那姑娘身后几步远的一点。“那儿!”他叫道,“我们得爬!”
莫恩斯的目光顺着格雷夫斯伸出的手望去,打了一个冰冷的寒战。在他们上方三到四米的地方,山崖中真的有一道水平的洞,它宽得足够容纳下他们所有的人。但他觉得爬到那里去是件不可能的事。偏偏这个位置的山壁几乎光滑如镜,只有几个小缝和凹凸处,一名训练有素的登山者带着相应的设备尤其是有足够的时间的话也许能爬上去,但他们估计是不能够——普罗斯勒小姐和那姑娘肯定不行,何况她还将那死去的孩子紧紧抱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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