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秃顶,长脸,眼镜的其中一枚镜片反光,那是受来自台灯光线的影响。他抬起脸来,眼睛离开桌上的文件。
“总监,”青山部长径直朝他的桌前走去,“刚才从羽田出入境事务所得到消息,说托鲁培库神父乘坐七点半的国际航班回国了!”
青山部长一脸的严肃,他期待着总监的惊愕表情。
谁知总监脸上没有丝毫反应,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唯一动作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手表。“真是那样吗,已经离开了吗?”
他只嘟哝了这句话,一脸茫然,看也不看部长。
这时,青山部长凭着直感感到,总监一定事先知道了什么。
向他报告时,他既没有表示惊讶,当然更没有激动,镇定自若。
接着的那句话,也显示了总监的冷静:“只能这样,因为没有法律依据。还有,他大概还称不上犯罪嫌疑人吧?再说也没能取得逮捕证。他就是逃走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牢骚可发。”
部长锐利的目光射向总监的脸庞,颤抖着嘴唇。只有这时候,他才切身感受到上下级是一堵难以跨越的墙。如果坐在对面的人是同事或者部下,他无疑会冲上去掐住对方脖子。
部长此刻的这种愤怒情绪,总监不可能感觉不到,于是避开青山部长的视线。
他说:“青山君,这是一起难办的案件!从某种意义上说,托鲁培库这时候回国对于我们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是的,我这么说也是为你考虑,该案久侦不破,弄得不好,你的位置也可能保不住。”
青山部长目瞪口呆,久久地凝视着总监浮现在嘴边的淡淡笑容。来自古里艾鲁莫教堂的灰尘,仿佛正劈头盖脸地朝自己扑来,不,朝着包括部长在内的日本警方扑来。
空姐凶杀案就这样被打入冷官,以托鲁培库神父的回国而结束。
专案组对外说,侦查没有结束,还在继续。
那样做虽有可能找到其他犯罪嫌疑人,但侦查活动事实上已经终结,接着专案组也被解散。
所有人都认为,逃走的托鲁培库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是警视厅锁定的真正凶手。
托鲁培库的逃跑在社会上引起震惊。倘若犯罪嫌疑人是日本人,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戏剧性变化的。报纸和杂志竞相报道,可是再怎么大张旗鼓地报道,犯罪嫌疑人已经逃到日本警方够不着的地方,侦查工作只有到此结束,别无他路。
剩下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放跑托鲁培库让他回国的。
警视厅发言人在例行的记者会上说:“因为没有到达申领逮捕证的阶段,我们不能阻止犯罪嫌疑人办理回国手续。”
但是,托鲁培库是本案唯一的重大怀疑对象,可以说他是犯罪嫌疑人,再说传唤也没有结束。在这种时候,托鲁培库是否可以不事先征得警方同意就回国呢?
“不,并不是事先没有证得同意。”古里艾鲁莫教堂的负责人强调,教会确实寄通知给了外交部有关负责人。
经过调查,确实有这样的事。
外交部某局长也收到了来自古里艾鲁莫教堂的信,可是据说他没有看,原封不动地一直放在局长桌上的“未批文件”盒里。
凑巧当时有人在场,知道整个过程。局长从“未批文件”盒里取出那封信时慌慌张张地辩解说,因为当时忙忘了及时处理以致放错了地方。
顺便说一下,这局长也是巴奇里奥教会的忠实信徒。
由此开始有传闻,说警视厅事先知道托鲁培库出境却故意装聋作哑。
还有变本加厉的传闻,说警视厅当局在背后秘密进行交易,主动恳请教会批准托鲁培库出境。
该传说还被补上最恰当的理由,说警视厅受到高层的压力,为处置托鲁培库伤透了脑筋。在恳求教会让他出境的同时,作为达成妥协的交换条件,一律不追究该教会从战后到现在一直进行的犯罪活动。
警视厅极力否认那样的传闻,还正颜厉色地说,不可能有那样的情况。
确实是上述说的那样,不可能有上述愚蠢的情况。
这些传闻,宛如雪花从空中悄悄降落,堆积在专案组成员的身上。
其中有这样的传闻,说现任首相为解决与某国之间的外交纠纷而将该案打入冷宫。
还说某高官曾向首相进谏说,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被杀,不能让该案在国际谈判上产生不利影响。
总之,空姐凶杀案就此终结。
佐野记者在托鲁培库逃回国后立刻驱车去了江原康子的住宅。他把车停在一个僻静住宅区的狭小路口边上。他已经来过这里多次,非常熟悉。路两侧是一长溜由花柏和罗汉柏构成的围墙,从转弯角数过去第五幢就是江原康子的住宅。
佐野来到熟悉的围墙边上,竟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江原康子的住宅消失了,原来有住宅的地方空空荡荡的,
怎么回事?住宅不见了,拆下的旧木材等被乱七八糟地堆放在地上。
他惊呆了,瞪大眼睛盯着旧木材。
后面大片空地的草丛里,好像有什么痕迹,到处是大坑。只是曾经隐蔽过雷诺轿车的杉树、松树和冬青树都留在原地,没有丝毫变化。
佐野立刻去邻居家打听,接待的是大学生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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