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的小蛋,还是给人男孩子气的感觉。宽帽檐、粗布斜纹帽下的那张脸,正露出白牙微笑着。
“你还是老样子。”
“什么老样子?”我故意别扭地撅着嘴。
“还是一副呆样。喂,我们还是快离开这个吵杂的地方吧!”
“假期中的涩谷,到哪里都一样吵杂。”
“那你就一直待在这里吧!要不要骑在那只蜂公的背上?”小蛋冷酷地说完后,就迈起大步走了。而我一边撒娇地叫她等等,一边赶紧追上前去。
“喂,那家画廊何处是也?”追上小蛋后,我用奇怪的国语问她。
“这边!”小蛋一边穿过往井之头线的楼梯旁,一边亲切地说明。
“咦,这边吗?”
“是的。”她不太搭理地说。是哪条路?她其实已经仔细探听过了,我并不大清楚涩谷的地理。
涩谷站后有个公车终站,而车站前的空地像完成一半的广场,里面有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摩亚像。
伊斯特岛上的巨石文明闻名于世,那些用奇怪石头完成的雕刻,屹立在孤岛上的情景,只能说是诡异。小时候第一次出现“宇宙人建筑说”的怪论调。当然,那只刊登在专供孩子看的杂志上。但是,会想到那种事情,证明了人类对自我价值的贬低。
就像海鲁坦在《阿枯?阿枯》中所介绍的,那个文明并没有显现超越人类智慧的力量。只是以神志昏迷般的毅力,和聚沙成塔的方式展现出力量的大集合。当我读到那本书时,对那股挑战人类极限的精力,及超乎想像的那股狂热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否算是缘分?名闻遐迩的“摩亚像”的代用品,独自座落在这个东洋岛国上稍有名气的都市的一隅。
是“摩亚”像,不是“摩阿”,从头到尾都只是“摩亚”,大概没人会明白为什么。和原物相比,代用品小得可怜,像个垃圾。而且,与本家相较,也嫌缺乏迫力,似乎常以悲哀的神情失望而不安地眺望着都市的早晨、白天、夜晚,与过往的行人。
然而当我们经过它前面的那一天、那一刻,它反而成为我们目光的焦点。
有人笑着通过,也有人露骨地皱着脸,其余的人则苦笑地歪着嘴。有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离低矮的栏杆很近,就差鼻子没有碰上去,她仿佛被附身般地盯着雕像。
正确来说,他们看的不是摩亚,而是在它脖子附近的地面洞穴出没、到处乱窜的四、五只,或五、六只战战兢兢而忙碌的小生物。
“小蛋,老鼠、老鼠啊!乱哄哄的一群。”我喊住正准备走过去的朋友,发出孩子似的欢呼。
“真的,是老鼠啊!”小蛋非常冷静地说。
“看到难得一见的东西了。”
“你呀,”小蛋用鼻子哼笑,“可曾想过光是涩谷,就有多少老鼠?”
“不太想啊!”我颤抖地摇摇头。
如果她让我说出愿望(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不要再有讨厌、肮脏的东西进入我的视界。有时候变得卑鄙,只是为了确保精神世界的舒适,而这就是我的“逃避型处世态度”。虽然觉得悲哀,现实世界并没有像我想像的美好。无论我如何努力,对于飞入我视线里的东西,仍教我不知如何是好。
不久前也是这样,在车站里昏暗的月台上等电车时,恰巧撞见一群肥鼠从餐厅里成一纵列鱼贯而出的景象,觉得自己好像偷窥到繁华都市中阴暗的一面。
但眼前的“摩亚的老鼠”并不会让我觉得恶心,可能是因为它们的巢穴看来干净而清洁,也可能是它们体型小得像小白鼠。它们胆小地互擦前脚的模样,甚至可以幽默地说声“可爱”。
常有人突发奇想地丢零食给它们吃,但老鼠们只是疑心地从远方眺望,等附近没有人,才如脱兔(脱鼠?)般地飞奔而出,将零食拖回巢穴中。
“真是老奸巨滑!”我笑道。
“那是群想引人注意的老鼠。居然会在那么明显的地方筑巢,仿佛在说:‘大家看、看啊!’它们对人类早已习以为常了。”小蛋仿佛很佩服地说。
“那种畏首畏尾的模样,代表习惯吗?”
“哎呀,说习惯倒不如说……”小蛋挥挥手,“在玩味。”
老鼠们似乎非常不好对付。
“说起老鼠啊,”我说。“最近读了一本有趣的书。”
小蛋是少数几位能让我倾诉“感动的书”的朋友之一。
“是个短篇选集,其中有个‘金色老鼠’的故事,主角是个大约小学三、四年级的男孩子。”
当然,我是指疾风。
第二节
疾风住的村里有座名为“永斋寺”的寺庙,是座和小村庄格格不入的华丽寺庙。
“那寺庙里有个代代相传的珍贵宝贝,叫‘金鼠’,当然不能免俗地有些传说。”
和吹笛人赫曼鲁有些类似。村庄里涌现了大批老鼠。
它们啃食柱子、咬破谷仓,逐渐将贮藏的谷类塞入贪婪的胃里,后来甚至开始咬啮婴儿的耳朵。
因为村庄很小,所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村里的食物都被老鼠们咬得乱七八槽,而村民除了哭天抢地外,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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