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金鼠就像字面上所示,是只黄金老鼠。”
“你是指纯金?”
“是的,非常具有价值。”
“啊,我了解了。那间寺庙的和尚是小偷。”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了。他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对庙里的财产下手。”
“所以,疾风在偷窥时没看到。”
“并非老鼠自己会走动。然后为了在夏季祭典中展出,而用镀金的替代。”
“啊,镀金啊!一点也不刺激。”
“在微暗的照明下,从远方眺望是分不出真假的。到下一任粗心的住持就任以前,大概不会被发现吧!”
“那只老鼠已变成假的了。那本书的作者是谁?”
我想她大概不知道,于是主动相告,小蛋果然不知道。
“哎呀,是谁都没关系,我觉得写这故事的人一定很寂寞。”
“寂寞?”意外地听到她那么说。
“没错!非常寂寞。”
或许吧!我想。
会那么承认,也许我也很寂寞。
第三节
我们的谈话暂时中断,因为已经到达目的地。漂亮的印刷体写着“日光画廊”,尾崎炎的个展正在这里举行。我们到涩谷的目的,既非逛街也非看电影,而是来看画展。
小蛋和我在高中时隶属同一个美术社。姑且不管小蛋的情形,我则是完全进错社团。
我会决定加入美术社,不是被戴着黑框眼镜、皮肤黝黑的社长说的令人脸红的话——“你也希望在白色的校园里画下青春吗”所感动。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青春岁月中常见的错误。
我从以前就很喜欢看画,常到美术馆或展览会之类的地方。忘记是在谁的展览会上,我被一幅美丽的画所感动,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那一刻。
(或许我也可以画啊!)
当然,现在深深体会那是个多严重的错觉。人,有适合不适合、世界上有能做与不能做的事。小蛋也可能会被猫绊倒,有些猫专做绊脚石。猫这种动物或许有许多隐藏的才能,但是,绝对不会做出“伏地挺身”……大概吧!
先不管猫了!反正我就是以这种笨理由加入社团,当时甚至已经开始想像往后三年的活动内容。
和忙着为“社志”杂记簿写下无聊的事比画图多的我相比,小蛋是真的喜欢画画,而且画得很好。她常在课堂上利用笔记的一角恶作剧地画着一些插画和漫画,只为了让同伙的好友欣赏,技术好得令人为她惋惜。
美术社的顾问老师,在当地的美术界上算是知名人物。外表看不出会画画,他拥有矮胖的体型和像被熊爪乱抓过的长发。嘴巴恶毒的学生们说他很像“啃食新芽的大猩猩”。
身为顾问的他,平常几乎不踏入社团,有如雨后新彩虹。但偶尔会心血来潮地出现社团指导我们。
这个“指导”有些小问题。
该说是艺术家的漫不经心吧!这位老师会毫不客气、不打招呼地在学生绘制的作品中添笔。那种旁若无人的样子,几乎可称之为天真烂漫。
有次,我画了一幅有关马的画。嘴巴缺德的社员们戏谑地损我画疯了,用色好比色盲,但我还是很努力地画。那时,老师从我的背后看了看,嘴里念着:很有趣的配色嘛!这里这样比较好等等,我适时地回答:是、是!
隔天,到社团时吓了一跳,老师笑嘻嘻地对我说:“已经完成了,只剩下签名而已。”
那里摆着一幅和前一天似像又不太像的画,不但如此,还有个我不记得曾画过的人坐在马背上,好像是小丑。
“画名我也想过了,就叫‘马戏团之梦’吧!如何?”
这位老师最令人困扰的地方,在于他的毫无恶意。他满怀善意,而画确实也变得比以前好。
但是……
我觉得自己稍微可以了解沙利艾利(译注:意大利作曲家Antonio Salieri)的心情了,他曾亲眼看着自己的歌曲经过莫札特的“编曲”后,变成优美的乐曲。
小蛋则断然拒绝老师在自己的画里添笔。我在旁看着,她那种拒绝方式干脆得令我觉得她实在太不圆滑了。
“这是我的画!”小蛋说。
老师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地歪着头,但是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接着就去“指导”其他的社员。
那年秋天的高中美术展,展出包括我在内的三幅社员的作品。三幅画相像得有些滑稽。
小蛋的画终究没有被展出。
我以相当苦涩的心情、困窘地看着自己名字旁贴的红纸,上写着:“鼓励奖”。
“这是我的画!”
那时小蛋曾那么说过,但我说不出来。对老师不能说,在美术展上面对自己签了名的作品也不能说。说不出来!
那不是我的画,虽然优秀多了。
但,是冒牌货。
第四节
自动门开了,松油和油画颜料的味道扑鼻,是我已经开始遗忘的味道。自从高中毕业以后,过着每天和画无缘的日子。我的画笔和管状颜料,现在大概在仓库的一角蒙尘、干涸。就和回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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