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院念书时,有个慈眉善目却缺一只手的老头总在专业课上向我们灌输一个观点,与其分析罪犯的行为,不如亲自模仿。
我给自己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凌晨时分冰冷的空气一路凛冽的进入我的喉咙。我的眼前变得昏暗,夜空漆黑一片,街边路灯的橘黄色光晕中,雪花在飘舞。
梧桐路北口的公交车站环佩叮咚的驶来一辆电车。一个身穿白色大衣的女人下车,树起衣领耸着双肩疾步行走。很好,她没有同伴,深夜的梧桐路上,只有一双高跟皮靴急促而孤单的脚步声。
我能看到她冻得通红的鼻尖。
我能感觉她对家和温暖的渴望。
我甚至能从她越来越快的脚步中辨别出那种急不可待无暇旁顾的迫切心情。
她从我藏身的位置走过,我叼着烟尾随上去。
经过漫长的等待,我的心情一样迫切一样急不可待,我的尾随决不是悄无声息的。落雪的路面几乎让我滑倒。
白衣女人显然听到了身后忙乱的脚步,她猛的回头,我突然出现的身影一定让她惊恐万分,因为我看到她开始奔跑,她甚至发出了一声惊叫。
我或许有些惊慌,因为我一直打算让这一切在一片静谧中完结。这该死的雪。但我没有失措,在开始追逐的同时,我从怀里掏出了冰冷的凶器。
也许是我低估了女人受惊吓后的体能爆发,近百米外我才追上她。
我吐掉嘴上的烟头,调整着自己的脚步和呼吸,手臂向后上方高高扬起,随即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弧线的一端是我的肩膀,另一端,是那女人的后脑。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我的脸上,我顾不上伸手去擦拭,我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这白衣女人的后背。
如我所愿,她没能再回头,毫无声息的扑倒在地,坤包脱手而出落在正前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扭头回望,来路上一片宁静,没有行人。
有风从树梢掠过,发出呜呜的声音,象哭。
雪下得更大了。
燃尽的烟头灼痛了我的手指,我抬头望天,曙光初现。
带着一种类似得意的心态,我开车离开了梧桐路,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后来发生的很多事逐渐证明,我的确有做刑警的天赋。因为我的假想的确很接近事实。
我一度很无耻的认为那就是所谓的推理。
之所以承认自己无耻,是因为后来发生的很多事也证明,我远不是一个合格称职的刑警。
因为我所有的推理或者说假想都在距事实一步之遥处止步不前。我被一堵高墙阻隔在事实和真相之外,还舔着脸觉得自己很牛B。
那度高墙源自我不知天高地厚的肤浅和幼稚,以及我对人性之恶的低估。
我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痛彻心扉。
6、
市局经侦支队下设3个探组。我在2组,组长叫秦东明,我们都叫他老秦。
老秦是个警龄近20年的老刑警,堪称警界的老油条,一直在觊觎支队长的位子。他是那种见谁都笑眯眯的老好人,所以在全市公安系统的人缘相当不错。走到哪都能蹭上饭吃,而且都是好饭。
那天早上老秦笑眯眯的偏头点着我递上的烟,又滋儿了一口我泡的好茶,眼珠转了转就开口问,说吧,什么事。
我假装很难为情的说您跟和平区分局刑警队的老徐熟吗,他手上有个案子,我想打听点事。心想烟也抽了茶也喝了,不熟你也得给我往熟里整,砸都砸给你。
不是想捞人吧。老秦的目光陡地一暗,冷不丁吓了我一跳。
我狂摇脑袋腮帮子差点甩飞喽,不是不是,受害人的亲属是我朋友。
哦,这样啊,老秦又恢复了传统的快乐型老年痴呆表情,什么案子,啥时候的事。
命案,昨天夜里。
老秦端起茶杯没喝,嘬了会牙花子又放下了,隔着办公桌跟我玩了会深沉,一直到我默默诅咒他好几十遍之后才拿起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老秦告诉我,打听打听就行了,手别伸的太长。
我点头称是,心里又诅咒了他好几遍。
别说伸手了,那就是个油锅,我也得进去扑腾扑腾。
那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掐着点儿去了和平区分局,琢磨着顺手请老许吃个饭,尽可能多的透露些内幕。
老徐很客气的接待了我,居然亲自给我倒了茶。估计他欠秦东明很大一个人情。
让我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给我介绍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是笼统的告诉我,案件性质还不好说,初步定为抢劫杀人,怀疑作案人是个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作案时间在午夜23时至凌晨1时之间。
我觉得这都是废话。抢劫杀人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我在派出所那会,但凡出个刑事案,我们初步定性时都优先考虑图财,十赌九中。何况这次死者的钱包都被掏空了。
一击致命,作案人要不是青年男子才见了鬼了,你找个风烛残年的老头老太太深更半夜的出来伏击一个年轻女性,谁杀谁还不一定呢。还得顶风冒雪的一口气抽掉小半盒三五。
至于作案时间,我觉得老徐完全是在挑战我的智商。昨天晚上,没头脑还格外热心的倒霉孩子菜头同志已经说了,夜里11点他巡逻时路过梧桐路,平安无事,2个小时后他又转悠回去才发现白梅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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