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委办公楼的值班室灯亮着,我下了车,从手包里掏出警官证走上去敲门。
8、
和平区建委的门卫老提的警惕性很高,除了耳背,基本可以胜任夜间盯梢的工作。他有个很可爱的毛病,前列腺不太好,夜里老上厕所。
11月12日凌晨,他的确看到有个穿白色大衣的女人站在马路对面。当时的直觉是这丫头的男朋友跑到建委办公楼的墙角撒尿来了。赶紧打手电出来找,没见人。白衣女子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
老提还隐约记得,街边一根不亮的路灯下停了一辆轿车,车号和车型都没看清,但能肯定车里有人在抽烟。
不是老提的夜视能力超群。明暗不定的烟头在黑夜里的确很容易辨认,即便是隔着贴了膜的车窗。
通常我们在车里熬夜蹲坑时,抽烟都用手捂着烟头。时间久了成为一种习惯,刑警队里好多人抽烟都一个姿势,拇食中三指捏住烟,过滤嘴冲外,烟头对着掌心。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我想蹑手蹑脚穿过客厅直接进房,大卧室紧闭的房门里还是传来老太太的怒吼,洗脚!
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事,有些模糊的东西逐渐清晰起来。
16号晚上白兰和小丁分手后没有回家,或者回了家又出来了。她看到了建委楼下403的灯光,老提看到了她。
问题在于,如果她是为了杀人而来,为什么不直接上楼而是站在路灯下那么显眼的地方。即便是在等待迟迟未到的同伙,这一行为也很不合理。
还有,那辆轿车和赵东仁被杀是否有联系?老提只能肯定那辆车是深色,这点线索显然不足以用来追查。
白兰家那本《药理学》,胰岛素章节的折页究竟能说明什么?
我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严重不够,想起一个词儿,关心则乱。我很怕自己对白兰的感情会不知不觉的渗入和干扰自己的思路,所以不断的暗示自己要客观,但似乎收效甚微。
那时候我还年轻,有些东西对我而言类似于本能无法抗拒,其中包括感情。
403的杀人现场太干净了,如果能再遗留些痕迹和线索,我一定能从中看出端倪。
那一夜这个自我安慰的想法在脑袋里上下翻飞,我知道这么想很无耻,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太干净,太干净,太干净。
这三个字变成黑体加粗在我眼前飘来飘去,最后终于成了根大木棍,重重的敲在我脑袋上,灵光乍现,我开窍了。赶紧爬起来给岳东打了个电话,他们技侦处的人从来不关手机。
电话里睡得口齿不清的岳东回答了我2个问题。
挂了电话我就睡了,心里非常踏实。
一大早我就到队里,直奔秦东明办公室,把昨晚门卫老提的见闻和我的推测告诉了他。老秦笑眯眯的听完说好象有点道理,打电话把老徐也叫来了。我们一起又推敲了一遍。
去趟白兰家吧。老秦冲着老徐说。
要去你去,我没有唱白脸的瘾。
秦东明带着凯子和蘑菇去白兰家了,临走前我很认真的说那是我女朋友,你们注点意。然后目送他们出门远去。
我不是故意回避,还没到我出场的时候。
在交通治安分局的帮助下我找到了那辆出租车所属的公司,然后又找到了那辆车的夜班司机。
和他谈话用了整整一中午,费了不少劲他才回忆起16号晚上的确载过白兰,小丁提前付了车钱。在建设路上车后白兰最初的目的地是回家,经过梧桐路时她突然提出让司机停车,没找钱就让车走了。
他也看到了那辆轿车,虽然同样没留意车号,但他肯定那是辆黑色的桑塔纳。
我给凯子打电话时,他们正在白兰家,讯问刚刚结束。
时候差不多了,赶紧来吧。凯子在电话里小声说。
给我开门的是蘑菇。白兰正坐在沙发上六神无主,显然被秦东明的讯问吓住了,见我来了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惊喜,我觉得她肯定在犹豫不知该不该站起来扑进我怀里。
茶几上放着讯问笔录,我不紧不慢看了一遍。凯子很无耻,在老秦的默许下居然无意中进了白兰的卧室,又无意的打开了书柜,进而无意的发现了那个折页。
赵东仁死于胰岛素谋杀的消息让她惊恐万分,对这个折页她没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我给老秦和凯子发了烟,又让白兰给大家重新倒水,冲他们偷着笑了笑,然后把早上对老秦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白兰紧紧靠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她一直紧绷的上身逐渐放松,直到最后泄了气似的瘫倒在沙发靠背上。
时至今日我都认为那天我的讲述和推理都很精彩,经过精心的准备和酝酿,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恰到好处的成语和感叹词。
滔滔不绝行云流水还头头是道。
那个阳光还算明媚的下午,我在白兰家的客厅里上演了一幕话剧,剧情类似好莱坞电影中常见的那种英美法系刑事案法庭的庭审辩论,我不断的提出自己的观点和佐证,同时质疑反驳并推翻对手的。
由于事前掌握了足够的信息和资料,而且很可耻的了解不少内幕,我的演出相当精彩。
那个下午我大获全胜,达到了预期效果,得到了我想要的。
得意忘形之下我也忽略了一些本该注意的东西,这一严重失误导致在其后不久,我与白兰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令人心痛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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