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园俱乐部附近的一个马厩里。能猜到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怎么知道?”
“塞拉芬娜。听起来多象上帝的使者啊。”
“不过米利,我可买不起……”
“您用不着马上付钱。她是栗色的。”
“是什么颜色又能怎么样?”
“良马血统纪录簿上有她的名字,她是弗迪南德堡的圣特雷莎生的。它本来的价钱还要高两倍,可是她跳跃铁丝网时把蹄子扎了一下。其实也役啥大不了的,只是稍稍有点痛,就为这个他们不让她在人前露面。”
“就算是原价的四分之一我也不考虑,生意太不好了,米利。”
“刚才我不是跟您说了嘛,不用马上付钱可以分几年付清。”
“你是说等那东西死了,我还得付钱。”
“她可不是‘东西’,她就是她。塞拉芬娜要比一辆汽车用得久。她活得年头比您想象得要多得多。”
“不过米利,你还得有马厩,单单马厩就……”
“所有的事情我都跟塞古拉警长讲妥了。他答应让我出极低的租金,本来他不想收我的钱,可我知道您不喜欢让我占别人的便宜。”
“塞古拉警长是谁,米利?”
“他是白人住宅区的警察局长。”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是这样,放学时他经常让我搭他的汽车回家。”
“学校的主管修女知道这件事吗?”
“哪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米利嘴硬地回了一句。
“听着,米利,我买不起马,你也买不起所有这些——杂货。你一定得把它们退回去。”沃莫尔德生气地又补了一句,“今后我不许你再搭塞古拉警长的便车。”
“别担心,他连碰都没碰我一下,”米利说道,“他开车时老是唱一些忧伤的墨西哥歌曲,不是花草,就是生啊死的,还有一支是唱公牛的。”
“我不管那些,米利。我得把这事告诉主管修女,你答应过……”沃莫尔德看到漆黑的眉毛底下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一下涌出了泪水,他顿时感到一阵恐惧,在那个吵得头昏脑胀的十月下午,六年的夫妻突然分手,妻子就是用这种眼光望着他的。
沃莫尔德忙说:“你爱上这个塞古拉警长了吗?”
两行泪珠顺着秀气的面庞滚落下来,就象墙上挂着的邢些挽具一样闪发亮——它们也都是米利买来的装备。
“我根本不管什么塞古拉警长,”米利说道,“我只关心塞拉芬娜。她有十五条腿,嘴象天鹅绒一样。大伙都这么说。”
“亲爱的米利,你知道,如果我买了一匹马……”
“天哪,我就知道您会这样讲的,”米利说道,“我从心眼里就知道您准得这样。我为了这匹马做了两个九天连祷,我在祈祷时是那么虔诚,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我平常老是说自己蒙受主恩。今后我再不相信什么九天连祷了,不相信,再也不相信了!”她的声音听来很象波雷文。
沃莫尔德自己是什么神明都不信的,不过他可一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举动去削弱米利对主的信仰。他感到自己负有一种极大的责任:米利随时都会不承认上帝的存在。沃莫尔德被过去做的许诺动摇了。
“米利,真抱歉……”
“我还多参加了两次弥撒,”她非常失望地哭着,肩头还不停地抽动。小孩子的眼泪倒是说来就来,不过既然是父亲,那当然不能象学校教师或家庭女教师那样随随便便去冒险伤孩子的心。
“米利,我向你保证,只要有可能,明年一定……你听着,米利,你可以留下那副马鞍,其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都可以留下。”
“没有马,马鞍还有什么用?我告诉塞古拉警长说……”
“该死的塞古拉警长——你告诉他什么了?”
“我告诉他,我只要向您提出来买塞拉芬娜,您肯定会答应我的。我说您非常非常好。我没跟他说做九天连祷的事。”
“得要多少钱?”
“三百比索。”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米利啊米利,”沃莫尔德除了屈服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你得用你每月的零花钱去付马厩的租金。”
“我当然会付的,”米利在沃莫尔德的耳朵上亲了一下,“从下个月就开始。”
父女俩都知道得很清楚,她决不会开始的。
“您瞧,它们是管用的,我是说九天连祷到底还管用。明天我再做九天,祈祷您的生意兴隆。也不知道哪个圣徒是管做生意的。”
“我听说圣胡德是专管失败事业的圣徒。”沃莫尔德说道。
第三章
1
这些日子沃莫尔德老是沉浸在一种幻觉之中:他发现自己也象市郊白人住宅区那些阔绰的居民一样积蓄了许多存款、有奖债券和股票,红利股息源源而来,到退休的时候,他要带着米利回到英国去;那里可没有什么塞古拉警长,也听不到色狼们的口哨声。可是他一走进设在主教区的一家美国大银行,这种幻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当沃莫尔德经过饰有四叶草的高大雄伟的石砌大门时,顿时又变成了平素那个普通商人,自己那点儿退休金无论如何也不够把米利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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