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盆地的千年玄秘:破东风之瞑城_麦灵【完结】(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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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逝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杀她?他们不是打算一同离开立方体吗?他们应该已经破解了逃离瞑城的方法,可是为什么白若栩会将文嘉掐死在占卜之地?是他们起了什么争执吗?莫非是文嘉发现了什么,导致白若栩非杀她不可?又或者,白若栩根本就没打算带她离开瞑城?那么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吗?我试图去想清楚这一切,但什么也想不明白,我头昏脑涨。文嘉的死只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一个语句,那仅仅只是一个文辞上的东西,根本没有实际意义。我坐在那儿,望着她的脸,奇怪地想着这个看上去毫无生气的女人究竟是谁,是我曾经在海边亲吻过的那个女孩吗?”  “忽然之间,我的眼光扫到断碑的瓦砾中滚落着几颗深褐色的珠子。原来是戴在文嘉腕上的那串手珠,早已断开散落得遍地都是。我心口一痛,范文嘉的死亡逐渐在我脑海中成为一个真实的意识。我明白到她的生命已经不可挽回地消失了,她所有的梦想都已经破碎了,此生此世,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时我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早已仓皇失措地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吞了回去。也许我原本打算像个吓傻的小孩子那样大声哭叫出来的,但这个时候我拒绝哭出声,我必须尽快弄明白一件事,白若栩是否已经离开立方体了?他是怎样离开的?只有抓住他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我毫无线索。”  “我站起身来,在原地踱了几步,不由自主地说道:‘明允,帮帮我。’明允伸出手搂住我的肩膀,我定了定神,稍稍觉得好受了些,脑海中破碎的各种片断开始飞快地合并,凑拢,有的因无法连接而弹开,有的则粘合在一起,形成一丝半缕尚未成形的灵感。文嘉与我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同样碎成了无数片,同样毫无规律地在我的记忆中纷至匝来。我记得她俏丽的侧面,她柔软嘴唇的温度,她双手垫在臀部下身体挺直向远处眺望的身形,她说着‘上帝赐予我的最大幸福’时微笑的脸。忽然间我的思绪在某一处陷落了,我纠结于其中不可自拔。稍后一些我记起她提到箕子在镐京城外弹唱《哀郢》,之后曾经有过一次奇怪的停顿。当时我不知道那时她是回想着曾经说过的那几句话,或是思考着即将要说的。这一幕忽然如同定格般在我的脑海里变得异常清晰,我记得在那次停顿之前她曾经说:‘每当这琴声在我脑海中响起,想到明夷于飞,垂其翼,心里便会被我所说的那种使命感所激荡……’这时我便差不多已经明白了。”  “当时文嘉之所以忽然停下,正是因为提到了‘明夷卦’。这个卦象恰是在那一刻给她带来了灵感。文嘉和我有一个相类似的专长,那就是擅于破解机关,整个破解凤鸟尊之谜的过程中她与我起到的作用不相上下。而我之所以此刻能想明白诀窍所在,也正是因为我与她在这一点上心意相通。白若栩虽然深通《易经》,但却欠缺破阵的实力。因此,逃离立方体的方法一定是文嘉想出来的,白若栩利用了她,并且在最后关头杀害了她。”  “关键果然就是那个‘明夷卦’。”  “白若栩曾经详细解释过第三十六卦‘明夷’,其卦象为上坤下离,坤为地,离为火,意为乾坤颠倒,黑暗笼罩,光明藏入地底。这一卦专为箕子而设,讲的是大商亡国之后,箕子决意不与窃国者为伍,垂其翼,收敛光华,向南走,转入地下。这是一个滔光养韬的卦象,箕子恰是以此卦明志,最终与帝辛联手筑造瞑城,将殷商文明的火苗保存了三千年之久。”  “范文嘉当时跟我聊到箕子‘明夷于飞,垂其翼’时,一定是忽然间触动了灵感。凤鸟尊正是开启地下瞑城的钥匙,大凤鸟双翅高举,小凤鸟双翅低垂,两者正是两个相对立但又彼此依靠的卦象。上坤下离,光明便转入地下。若想重见光明,‘明夷’卦象必定反转为上离下坤,意为火在上,地在下。虽然我不明易理,但也知道上离下坤的卦形。当时文嘉也必然想到过这一点。这就是紧靠第36卦‘明夷’的第35卦,此卦名为‘晋卦’,意为太阳自地平线上升起,前进光明,离日自照,晋升上进,有光明磊落之象。恰是‘明夷卦’的镜像,也必是逃离立方体的诀窍所在。”  “果然如我所料,圆盘上所刻‘晋卦’上有并不十分明显的挪动的痕迹。这里曾经被人动过手脚,正是因为‘晋卦’被触动,逃离瞑城之门被打开,日月颠倒,乾坤交替,作为圭表的方尖碑就此断裂损毁。白若栩显然已经离开了立方体,而圭表已断,无论‘明夷卦’或是‘晋卦’均已失去功效,逃生之门无法再次开启,我和明允已经被永远地隔绝在这地底之下,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摘下面具的苏明允

  “我们将文嘉葬在我最后一次与她倾谈时的海边,想来她会乐意的。之后我随明允去他住的地方。在瞑城的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我们各自呆在自己选择的场所,埋头于各自的乐趣与钻研,很少往来。尤其是我与明允之间。”  “明允果然住在零号幻方的14号龟甲。那里一共矗立着九座巍峨华丽的大剧院,明允的家就在正中那座的二楼。房间不算大,修洁而工整,没有窗户,像每一个热爱舞台的人那样在室内布满箱子,盛载的都是戏服。但似乎也有什么地方不太像,我随后想到这房间里没有镜子,一面也没有。”  “明允让我在一张圈手沙发上坐下,端出一种枣泥核桃酥给我吃。昨天晚上你吃过的那种,就是明允教会我做的呢。”  “‘其实我并不只是住在这间房间里。’明允一边看着我吃,一边向我解释。‘哥,你也看见了,这儿一共有九座剧院,我在每座剧院的二楼为自己设置了一间房间,你别看这儿没窗户,但只要把这里推开,你看……’他演示给我看,在他手臂的轻轻推动下,原本密不透风的墙上令人咋舌的出现了一扇门,我跟随他走出去,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包厢之中,视野正中便是灯火辉煌的舞台。”  “‘我能从我的房间里看见每一座舞台。你知道吗?有关殷商之亡的那出戏就是在这些房间里写出来的。然后我亲自训练那些人偶,哥哥你喜欢那出戏吗?’”  “我点头,有些不知所措。他察觉到我的慌乱,便将我从包厢里带出来,关上门,仍旧恢复到那间修洁而工整的房间。明允翻身上床,扯开被子盖住自己,双手枕在脑后,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语调轻松地说道:‘我真是喜欢这里呢。那么自由自在,比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好。文嘉姐为什么想离开呢?要是我,宁可死也不舍得走。’”  “我听他提到文嘉,不自禁的心下剧痛。”  “这时明允问道:‘哥,我能把面具摘下来吗?’”  “这个请求令到我的血液顿时如结冰一般。我怔怔地答不出来,半晌无声地点了点头。他仿佛用眼角的余光瞟到我那尴尬的首肯,轻叹一声摘下面具,随随便便地扔在地下。”  “我低下头,不敢看除去面具后那张狰狞的脸。”  “‘哥,你不用害怕,我不怪你,你也不用怕我。’明允的声音里并没有讥刺的意思,相反透着坦诚。我鼓足勇气抬起双眼,他仍旧枕着双手仰躺在那里,脸上隐约刀伤纵横。也许是角度问题,此刻看上去并不觉得十分丑怪。他面容平静,反而有种沧桑之美。”  “‘我想过要恨你,也竭力想表现得恨你。但是哥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来就没有真的恨过你。’明允,就这样轻声对我说道。”  “明允的视线盯着地上的那张薄薄的青铜面具,出了一会子神。我的视线不同自主的也落在那上面,一时之间,仿若我和他同时正用眼睛轻轻抚摸着那张面具,感触着极其轻微的脸颊余温。”  “稍过一会儿,明允重又开口道:‘其实我真是喜欢这里。哥,你没觉得吗?在这儿没有人会害怕我这张脸,那些青铜人偶,它们不怕我,也许是把我当成它们中的一员呢?我一个人独处时从来不用戴上这张面具,我喜欢自己的肌肤触摸到空气的感觉,我不喜欢被困在面具下,哪怕它只有很薄很薄的一层。老戴着它,我会觉得窒息。哥……”他扭转视线过来,看着我,我的眼光或许闪躲了一瞬间,但很快坦然了,我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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