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获得解放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忽然,我发现有某个不是脚麻的东西正在迅速锐减,就跟冰冷的感觉渗透到牙齿内部一样,我打了个冷颤。我手插口袋紧握着手机,就这么一路低头有气无力地走回了教室,因为我的书包放在里面还没拿。
一打开教室的门,隔壁班的横尾春香正气宇轩昂地站在讲台上。我本来还以为是我跑错教室了,但我并没有迷路。
以怪咖闻名的高一女生横尾春香,因为脱轨的行动和奇妙的发言在学校成了知名人物……不对,这样的说法跟事实有点偏差吧。
男学生口耳之间还流传着这样的八卦——只要拿得出五万圆就给上的女人。
过去我不曾跟她说过半句话。我并不是相信八卦,只不过,她明显就是跟周遭格格不入。
我个人是把她当成「白目的不可思议小妹妹」来认识。一个如同羽毛般的家伙。给人感觉轻飘飘的,判断不出她究竟是要飘落还是飘上天,既似没有极限地往上飘,又似永远地往下坠落一样,令人无从捉摸。
所以她才会被传出那种无凭无据的谣言,那个遥言不可能没传进她的耳里。即便如此,她仍旧一再我行我素地做出奇妙的举动、行径胆大妄为,我对此甚至有了同情的感觉。「她明明了大可以手法再高明一点,故意表现得那么白痴的样子到底有啥好玩的?」我心想。
看我走进教室,横尾春香将视线朝向了我。我的眼睛和红茶色的眼珠对上了。
「问你一个唐突的问题,你有被外星人绑架过吗?」
这实在是太过不着边际的劈头第一句话了。她就是因为这么荒谬,才会被大家讨厌。既然想被大家排挤,用不着讲这种蠢话,闭上嘴巴窝在教室的一角、把耳机戴好装睡不就得了吗?就装出一副好像自己是局外人的脸嘛……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听见了紧张的弦绷断的声音。我没办法说明那是怎么了,我真的没办法,只是我觉得累了,觉得好多事情都来到了极限。所以,比起弦绷断,那个感觉更像东西塞太满以致于底部破掉的塑料袋。瞧,进口零食店不是都有三百圆随你装到满的那种活动吗?就是那种感觉。但因为太贪得无厌,以致于底部破掉了……
很不象话地,我在几乎可说是第一次见面的女生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春香跟放声大哭的我说了某个被外星人绑架而下落不明的一家的故事,彷佛在安抚哭闹的小孩一样。虽然内容很夸张,不过我还是挂着一张爬满干掉的泪痕而绷得紧紧的脸颊一边认真点头一边聆听。现在回想起来,登场人物简直就是在说年幼的亮太和春香、以及他们的父母。
换下当作睡衣在穿的皱巴巴的T恤,我从家里飞奔而出。照道理说骑脚踏车会比较快,但我还是选择用跑的。脑筋没怎么在运转,我只知道总之我得去找春香。我跑得气喘如牛,才一下子就腿软了,我头痛欲裂,感觉得出眼球里面的血管正在脉动。
ClenaHeights–Miyamura附近被警察、看热闹的民众还有采访的新闻记者给挤得水泄不通,平时总是静悄悄的马路上停满了警车和箱型车,浅棕色的砖墙如今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
我想见春香,现场却说禁止闲杂人进入。
脑筋的思考失去了正常的运作,身上的汗水就像瀑布一样又多又急,仿佛在看烟火似地聚众看热闹的民众的声音、比蝉鸣更让我觉得刺耳不耐。
在我调整呼吸时,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噗噗」声。我摸索口袋,翻出手机确认。有三通来电。跑步的时候我没注意到有人打手机给我,三通全是春香打来的。
「春香!」
『啊,明彦?你都不接电话,害我好担心喔。』
「那是我的台……喂、喂,妳,那个……」
『冷静啦。』
「……啊啊,说得也是。」
春香的声音冷静得让人不可置信。我的手汗多得差点拿不稳手机摔到地上。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在牛仔裤上擦拭空下来的右手,接着再换手拿,手机还撞到了镜框。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啰。』
「啊啊……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现在我在妳家门口……春香,妳人在哪里?」
『我喔,昨天后来在警察署过夜,啊,亮太也跟我一起。』
「嗯。」
『然后,等一下我们基本上要去管理员那。他叫滨田先生,是一个很好的人喔。你应该也累了,一起来吧,反正我家现在禁止进入。』
「为什么妳不在昨天的时候跟我联络?这样的话——」
『抱歉抱歉。有太多事要忙了,而且我心情受到动摇,还有亮太要顾。』
「……亮太呢?」
『嗯,他很好,现在在小睡。他应该也累了。』
「是吗?」
『然后啊,明彦,在那之前……』
春香缓缓说道。那个声音显得非常冷静沉着,宛如在讲台上演讲的资优生学生会长一样,不是春香平时不断在做意义不明发言的那种兴奋声音。明明这时就算她又哭又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春香的声音却很坚定。
『妈妈被杀的时候,春香和明彦不是一起去看烟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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