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遗憾地,现在的我必须跟小学时候的我所想到的「生存的力量」举出例外的情况。
简单而言,当杀意的目标是自己的时候,也就表示「生存的力量」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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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皆开的玫瑰全年都会结出花苞。即便时节一迈入十月气温便开始一路下降,但今天玫瑰同样在花圃的一角,艳丽地盛开着多重花瓣的花朵。尽管玫瑰最为繁盛娇艳的季节是春天到夏天这段,但秋天的玫瑰也很美丽。
在天色微阴的天空下,来须舞衣如此心想。戴上粗棉的工作手套、折起百褶裙,舞衣蹲了下来。颜色为熏衣草蓝的那朵玫瑰,被冠上了一个「Dioressence」的名字,是源自法国香水的芳香品种。所以,蹲下来的舞衣可以品味到玫瑰甜美润泽的芬芳。
爸妈都不了解这玫瑰的优点,他们对家里的大小事漠不关心,两个人都忙碌于自己的工作。所谓的家,对他们来说只是打盹的场所和放置物品的地方而已。搞不好他们甚至连院子有玫瑰开花的事情也不知道。
舞衣稍微思考了一下这件事,但随即将其赶出脑海。长长的麻花辫随着轻微的摇头微微晃动了起来。风一吹,一头长发就乱得跟团鸟窝一样令人郁闷,所以,舞衣把头发绑成了一条很长的麻花辫,一如格林童话里的长发姑娘一样。长发姑娘从囚禁自己的高塔的窗户垂下长长的头发,将愿意救出自己的男性招至塔中。
舞衣想着这个故事隐约露出苦笑。仿佛目标钻进孔洞较大的开襟毛衣的缝隙似地,一阵风吹拂而过。
冬天来临之后,就必须大幅修剪玫瑰才行。书本上写道,为了让花朵在春天盛开,冬天的修剪绝对不能偷工减料。对于开始培育玫瑰还未满一年经历的舞衣来说,园艺书籍的存在是必备的,除此之外还有网络的情报。问题是,不管看书也好还是网络的讨论板也好,内容都不太一样。舞衣不晓得该采信哪一个版本才对。
尤其刊登在书本上的照片更是把花朵叶片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枝干,有必要做到那种地步吗?舞衣吓了一跳。需要的工具是园艺用剪刀,「得跑一趟家用品量贩店了。」舞衣心想。目前还是拿小学时代所使用的工艺用圆柄剪刀来将就着修剪,听说这样做不是很好。
「喂,来须舞衣。」
突然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舞衣朝右边看去。来须家进了大门后有一段阶梯,得爬上七阶才会到玄关。那段阶梯就位在腹地的正中央,左右则分为停车场和院子。
舞衣的同班同学佐伯康宏就站在大门前。他的后脚跟露出来踩在学生皮鞋上,制服裤子则长长地拖在地面上,裤管也因此变得破破烂烂的。上衣也没扎进裤子里,男生学生外套的扣子还解开了两颗,短发的左半边有脱色。「光只是在路上走动都像是在找人打架一样」是舞衣对他的印象。读国中的时候感觉还比较像个乖乖牌,但一上高中这个耍坏的形象就完全固定下来了。由于就读的是私立学校,所以一整个跟旁人格格不入。虽说是升学学校,不过从国中部直升上来的资优生和高中才进来的学生两者成绩的差异显而易见,而且班级也不同。舞衣和康宏是高中才入学的,所以跟「精英组」无缘。
「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佐伯同学?」
舞衣说道。那个声音就好似秋风一般,让人感觉有些生硬寒冷。
「我只是拿运动会的文宣来送给同学而已啦。」
康宏用特有的油腔滑调回应。舞衣从以前就没办法喜欢上康宏的那个说话调调。
「话说,妳可不可以不要再跟我说敬语啦?而且叫我康宏就好了嘛,反正我也都叫舞衣呀!」
虽然他国中的时候就会装熟,不过一升上高中之后装熟的程度更是有增无减,称呼也从「来须同学」变成直呼名讳的「舞衣」。
康宏边说边把手放在门上,发出了硬质的推门声。
「没有许可就私自进入,那可是非法入侵喔?况且我跟任何人说话都是使用敬语。请你叫我来须同学,不要再叫我舞衣了。」
「用跟平辈讲话的方式和我说话嘛。」
「我会考虑考虑。」
「当大人说考虑考虑的时候,百分之百就是『休想』的意思了啦。」
「我是十六岁的高一学生,所以还是小孩子。」
舞衣的话令康宏耸起了肩膀。他用左手抓住用发蜡造型过的发束,接着开口说:
「吶,妳也差不多该来上学了吧。」
舞衣没有回答。只是心想「怎么又来了」而已。升上高中后,舞衣只有在最初的一个月又几天有去上学,之后就放弃不去了,理由是「学校很无聊没有意义」。高中并非义务教育,如果不想去,不去也没有关系。
虽然一般都将从学校毕业踏入职场的过程称作「出社会」,不过舞衣认为学校也一样是社会的缩影,一样都是无聊乏味的场所。有能攀上那股巨大洪流的大多数份子,也有从中脱落的少数份子。少数获得「拔擢」的份子,会被大多数份子以形形色色的方式强迫「服务」。
简单的例子就是「霸凌」。分为霸凌方的多数和被霸凌方的少数。社会也因此得以顺利运作。该怎么制造出少数份子,是社会上最为重要的一门课题。反过来说的话,如果想存活下来,就必须让自己成为多数份子的一员。这个世界形同一个巨大的蚁狮地狱,即使踩在别人头上当作垫脚石,那个垫脚石本身也会逐渐下沉,然后,有可能换自己变成新的垫脚石也说不定。恐惧的同时,一边不断拚命挣扎,而且没有人可以爬出去。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被吞噬进蚁狮地狱的深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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