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播车的明亮灯光照出了我,大概连我开车的表情都会被传送到每户人家的客厅里吧。一张日本头号蠢男的脸。
仿佛乐团在指挥棒的指引下演奏一般,我收到照明的指引。我踩下刹车,毫不迟疑地向右转。
像是踩到沙包般,车体一下子弹起来,冲进田里。田埂就只有一部小轿车宽,要是轮胎开进田里,那就完了。
尽管要开快车,但还得小心驾驶,从后面追来的警车因为车子开不进这条田埂,车灯也就跟着熄灭了。除非是小型警车,否则大概开不进来吧。小也有小的好处。
“真厉害,亏你开的进来。”石割兴奋地说。
我心生不悦地问:“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从房子后面传出来的声音。”
“哦,”石割得意她说,“我上二楼找会发出巨响的东西,然后从二楼丢下去。之后将收录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最后……”
“散弹枪吗?”
“嗯,我对着空中开了四五枪,然后冲下楼。”
车子轰隆轰隆地摇晃,如果不是白天走过一次,我会吓得不敢开进这条路。
再一会儿就能开出水田。
我左转开进水田边的道路,路上果然没有铺柏油,但是地面不再凹凸不平。
石割像是把话含在嘴里似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运气真好,让我冲进了一个好人家。”
“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麻烦。”
“说的也是。”
“你应该知道吧。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得救,我们得妥善解决这件事。”
“没错,没错,”石割开心地说,顺口问道,“你太太叫什么名字?”
我不想说,但是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名字。
“友贵子。”
警车喧闹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当然,警方想绕道追上来,他们大概摊开了地图吧。其中也有当地的警察,只要石割坐在车上,被逮捕是迟早的事。
但是,对警方来说,车上有两名人质,所以也不能贸然出手。
“下雪的雪吗?”
“不是,朋友的友,贵重物品的贵,孩子的子,友贵子。”
“是吗,真特别,我还以为是雪呢。因为她快要消失了。”
我双手更加使劲地握着方向盘。
这个人的言行举止真是令人难以忍受。
石割反复叫着友贵子,友贵子,并抚摸她的头发。
“别碰她。”
我这么一叫,耳朵继冰凉的触感之后感到一阵热辣辣的冲击,石割用散弹枪枪管殴打我的脸,说不定耳朵旁边受伤了。他原本将枪背在肩上,不知何时换成握在手上了。
我感到天旋地转。
“你少对我大呼小叫!”
他方才兴奋的口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姑且饶了你,免得你转错方向盘。”
前方渐渐出现我早已忘记的小神社,现在天色昏暗,只能看到木造的建筑。
“那种事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你听好了,任何下场我都不怕。”
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
“注意你的说话方式。”
“我知道了。”
“再说,你有资格说那种话吗?”
石割又发飙了,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吃吃地窃笑。
“条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吓到腿软。喂,末永先生,听说你杀了太太。”
我在内心大喊友贵子。
这座寂静的神社里,有友贵子说过的桂树吗?
“没办法了,我无计可施。”
第十章 白子皇后哭泣
1
仿佛回到了起点般,隔天中午,我才被带到昨晚遇到兵头三季的那条田埂。
即使能回到昨天的地点,也回不到昨天的时间,一切都无法回复了。
穿在我身上的衣服就像穿在假人身上一样,没什么感觉。外套就像纸那么粗糙。
我像个洋娃娃坐在后座,听到一个人说:“没有。”他们似乎找不到我掉进水沟的自行车。
他们嫌麻烦,于是把我赶下车。
我,与其说是想离开这些男人,倒不如说是想离开这群像是要让我发疯的机器般的人。
我以为他们会威胁我不准报警,但无论他们对我说什么,在我听来都是乱哄哄的,我只是不断点头,然后下车站在路上。
车身闪闪发光,令人目眩。
我一回神,发现自己坐在水泥沟渠的沟盖上,这条小沟渠位于掘土挖成的路边水沟的另一侧。一整排沟盖像座小桥,我就直接坐在上头。
沟盖也是水泥做的,被太阳晒得暖暖的。
我回想。
我置身在一望无际的稻穗中,像是跌进了秋天作物收成的黄金谷里。
我因为坐着的关系,才会这么认为。眼前这条横向的路异常洁白,闪着金光。
太阳从头顶上直射下来,有一股泥土的味道。没有风,稻子也纹丝不动。说到动的东西,此时乌鸦正在高空中振翅而飞,就像块飞舞的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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