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离得很远,我却异常清楚地听到啪啪的振翅声。
我感受到自体内渗出的疼痛,同时也感受到像螺丝钉从皮肤钻进体内的痛楚。
我饥肠辘辘,却没有食欲。我仿佛变成了一个压扁的空袋,胃里明明是空的,却想吐,频频吞咽口水。
疲倦就像蛋白紧紧包裹蛋黄般地笼罩着我,刺痛难当,但是沉闷的疲倦更胜于疼痛。
明明走路就可以回到家了,但是我一时却动弹不得。
我垂下眼睛,黑蚂蚁在我坐着的沟盖上忙碌地爬动。细如铁丝的脚像机器般动个不停,清晰的影子也显得精力充沛。
我心想,它们昨天也和现在一样地工作着吧。
有许多极为普通的小生命,日复一日地,在水泥上明快地爬动。
这条沟渠宽不到一公尺,若是插秧的季节,沟渠里的水应该会多到溢出来,我明明看过那个景象,却无法清楚地想起来。
现在沟渠里只有一条浅浅的涓涓细流。
到处都有一整排像桥的沟盖,在我坐的旁边立着两个沟盖,不知为什么,水泥板的边缘嵌着金属格子,看起来像是细长的格子窗。
那原本应该是排气孔吧。但是,既然沟渠没有全部加盖,留着缝隙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个没有意义的陷阱里夹着指尖大小的螺。
我不太清楚那是什么螺,是田螺吗?
我不可能自己跑来这里。水泥上到处沾着泥土,呈米白色。或许是季节更迭前,插秧时,田螺混在泥土里上了岸,还是哪个坏心人将螺塞进了水泥?
螺的开口处贴在水泥上,像被囚禁了一样,就算它想出来也出不来。应该很痛苦吧。
螺头的部分像干掉的葱白,千千瘪瘪的。
螺动弹不得,悬在半空中,难不成它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下方的流水逐渐干涸死去吗?
我看着脚边,地上有如鸟喙般突出的小石子,我捡起小石子。
明明只是个小动作,却花了不少时间。
我将石子的前端对着螺,试着将它挖出来,即使用手捏它,感觉也不像生物,倒像化石。但是,从开口处一看,里面确实有身体,并不是空壳。
它的肉看起来像是嚼过的口香糖,大概已经不行了吧,但我还是将晒得干干的螺丢进下面的浅流里,螺回到了水中。
这时我看见左边有来车。
我想逃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
如果是在车站前也就罢了,我现在坐在田埂上看起来肯定很奇怪,绝不像翘课跑来这里玩。
我觉得自己像布满灰尘的奇怪生物,我一度想躲进后面的稻田中,但是身体动弹不得。
就在我这么想时,车子开到了身旁,是一辆计程车。或许是我挡住了路,计程车突然减速。
计程车停在我面前。
“友贵子!”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原本低垂着头想闪避的我,不知不觉抬起头来。
计程车车窗摇了下来,母亲从车里探出头来。
2
母亲昨晚先打电话到学校。十一点多时,她叫计程车沿着我可能走的路开。
于是她发现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一起事件。
第二天上午,母亲前往学校,遇到我的时候正是她向老师和同学询问完昨天的情形回家的路上。她没有搭电车,而是搭计程车从学校走原路回家,然后,她便遇到了我。
到此为止,我也……但是……
之后的事,更加难以启齿。
母亲报了警,而警方也展开行动,只是没有任何消息回来。所以,母亲真的动了肝火。
她平日非常软弱,所以我没想到她会如此强烈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她丝毫不让步。相较之下,我只是对被问到所发生的事感到痛苦万分。这件事无论她怎么问,我都说不出口,而且不管我怎么说,都表达不出实际内容的万分之一。事情就是如此错综复杂。
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犯人是谁,他们肯定都是兵头三季的朋友,而那些男人彼此呼叫对方名字的声音也在我耳边回绕不去。
但是,他们几乎都出身好人家,世人会说:“他们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我对法律并不是知道得那么清楚,当发生这些事时,女性被害人如果没有提出告诉,就不构成犯罪。但是,若对方是好几名男子时,则是公诉,何况这个行为本来就是百分之百的犯罪。
所以,我想他们应该无法抵赖,但是他们的父母却声称,他们是经过我同意,才和我闹着玩儿的。
最棘手的是三季,这件事是她唆使的,据说,她如果在现场指使那些男人的话,就与他们同罪。
也就是所谓的共同犯罪。
但是,警方针对这一点提出尖锐的质问,我根本答不出来她在车上说了什么。
她说“过来”和“站起来”,我很清楚她说过这两句话,因为这是对我说的。
但是我不晓得之后他们在车上有什么样的对话。
但是,按照她的说辞,事发顺序却与我说的相反。她说,当车子过来时,我为了闪避而掉进沟渠,弄脏了自行车和衣服。她认出我是她的中学同学,于是拜托同伴载我一程。
三季说车一抵达男人家,她马上就回家了。所以后来的事她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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