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没有异样情况。我走去厨房,将手提锅放在炉子上,锅里残留着像是变黄的木屑和浓郁红茶的汁液,我用餐巾纸吸干,放进塑胶袋里,这些必须尽早销毁。
我到房间检查,最后以U形绕到玄关。
正是在那里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如果是从玄关的地方进来,她正好就在眼前。我自己也无法想象,若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这个景象会有何反应。
一名年轻女子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卧倒在楼梯口。她身穿灰色衬衫、长裤,两条腿各向外弯曲成八字形,看起来像是在原地跳跃。那个样子很滑稽,但是这样反而更加令人害怕。
她的脸趴在踏垫上,看不清楚,短发披散开来,头顶有明显的重伤。
一只玻璃花瓶倒在她身旁,那是梶原送的结婚贺礼。
那只玻璃花瓶非常沉重,不是可以轻松拿起来把玩的,梶原说这是意大利玻璃艺术品产地的作品。
瓶身是深青绿色,质地并不像玻璃这两个字给人的印象那样脆弱,若是砸在脚上,大概会被砸成重伤。
现在正值百花凋零的冬天,所以花瓶是空的。因为花瓶外观漂亮,所以摆在玄关当装饰。
花瓶的另一侧,一名年轻女子——她是谁不言而喻——三季垂下的右手指尖,就像魔术师撒下扑克牌般,不祥的照片散落一地。
我想过她或许会来,果然应该立刻搬家才对。我后悔没有带友贵子到别处去,但是,这时再想这些也都没用了。
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三季现身拿出照片,告诉友贵子:“你丈夫看过这些照片了。”她是无论友贵子逃到哪里也会追踪而来的“魔鬼”。
坐在楼梯口的魔鬼——她的头正在茫然伫立的友贵子的视线下方,友贵子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起花瓶往三季的头砸下。
杀意,不,一半应该是出于反射动作。友贵子应该已经无法思考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友贵子那一瞬间的行为正中了三季的下怀——友贵子疯了。她被激动的情绪所左右,成了机器人。
也许只是一两秒钟的事吧,让低头摆放照片的三季躲避不及。
举起质地坚硬的玻璃容器用力砸下,其杀伤力不亚于一把铁锤。三季似乎被四角形底部的角击中,当场头骨碎裂,失去意识。
接着,友贵子想要惩罚自己,于是走到厨房重复以前做过的事。
她熬煮同样的根,将毒液装进同样的瓶子里,然后走到外面,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因为无法负荷巨大的压力而精神恍惚着。
花瓶大致上没有什么损坏,只是倒在地上,有好几处贝壳状的缺口。三季流血不多,只有玄关踏垫上只是沾上一些。
“那么……”
我嘴里下意识地嘟哝着。
我不想报警,虽然友贵子不会被判重刑——这是肯定的——但是光要带友贵子去审讯,就令我不寒而栗。不晓得她的心理状况会变成怎样。
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就像是笼罩上了一层白色床单,友贵子完全忘了。这大概只能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想让她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样有什么不对呢?
打个比方,我觉得友贵子就像在战场上失去所有、哭天喊地的孩子一样。
所以我要让她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因为那是不能发生的事。
7
我在里面用报纸铺了六张榻榻米大小的地方,然后将三季搬到上面。
她和友贵子同年,体型也相仿。但是,坦白说,抱她的时候,感觉恐惧大于同情。
我觉得自己似乎在从近处盯着从这个身体里挖出来的心,想着三季或许随时都会站起来,口吐污泥般的污言秽语。
我将玄关踏垫揉成一团,捡起地上的几片玻璃碎片,装进小塑料袋,将照片收进口袋,锁上门回到车上。
友贵子老老实实地等着我。
我将藏在背后的踏垫和塑胶袋放进后车厢。
“让你久等了。”我上了车尽量以平常的语调说道。
“你怎么了?”
我一面发动汽车一面说:“等一下再告诉你,我希望你现在配合我。”
我直接带着友贵子到了邻镇的旅馆。
我需要时间处理三季,至少我希望友贵子能在旅馆待一晚。
我不能放下手机,因为不晓得电话何时会响起,我希望友贵子待在我能联络上她的地方。
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回程的路上,我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思索,对任何事情的操作执行,我都不讨厌思考。
两点左右,我原本是打算和友贵子一起在家吃午饭,但是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况且我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能吃得下东西。
我疲惫不堪,只有脑子十分清醒。母亲的老家是在厉木山区边的一个村庄。我小时候经常去,最近因为陪客户打高尔夫球意外地又去了那一带。在回来的路上,我心生怀念进入了山区,那里有几个埋藏三季尸体暂时不会被发现的地方。那里不同于北海道或者东北地区,应该不会有因为积雪而汽车开不进去的问题。
我思考着执行的步骤。
快到家时,我的心脏发出扑通扑通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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