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中原笑道:“车书兄当留守边关,此战便交与单某。待明日夜间,我自引三千精兵,迂回其后,袭其后阵。待到火起,车书兄可令城中兵马高呼大叫、鸣金击鼓,佯作进攻之势。贼兵必然惊恐而退。”赵车书拍手叫绝,道:“如此甚好。”
二人细细商议,约至子时,赵车书方才告辞离去。次日一早,赵车书即调运弓箭、马匹、火硝等物往北关口。赵车书道:“中原兄此行,当速去速返,切勿恋战。车书自当遣派人马接应。”单中原取出一布包,交与赵车书,道:“若有不测,便将此物交与苏州妻儿。”赵车书笑道:“车书已备美酒,待你归饮。”单中原大笑。
当日夜间,单中原亲引三千精兵,悄然而行,迂回至契丹军后侧,分左右两路杀入敌营,纵火焚烧敌军粮草帐房。契丹兵自梦中惊醒,只道宋大军杀来,仓皇逃窜。有不及者,或被烧死于帐蓬中、或被宋军所杀、或被人马践踏而死。砂子岭关赵车书望得火起,遂擂鼓下令,万余宋兵高声叫喊,响彻云霄。那契丹前锋兵丁见得后方火起,大惊失色,急忙来报。契丹前锋主将正酣睡间,忽被唤醒,甚为恼怒,正欲叱责,一牙将闯入来报,方知大事不妙:原来宋军固守不出,明示怯意,暗施诡计!遂下令起兵往救,正当人惊马乱之时,忽闻关口喊杀声大作。契丹主将大惊:宋军欲前后夹击也!契丹兵只道宋军出关杀来,一时胆怯,竞相奔逃。
单中原引三千宋兵杀入敌营,喊杀声四起,又有数百余宋兵伪言契丹语:快逃命也!宋军大军杀来矣!契丹兵闻得,军心大乱,哪里辨得真伪。宋兵杀得兴起,竭力追杀。单中原见大功告成,遂下令撤兵,却不曾想人马四散,竟不得其令。此刻,契丹前锋人马败退至此,单中原引百余人自其侧后杀入,契丹前锋主将令一部人马抵挡追兵,其余皆夺路而逃。待接应宋军至此,三千精兵仅余七八十人。混战之中,单中原身中数刀,血尽身亡。此一战,契丹兵死伤二万二千余人,其主帅亦被乱箭射死。
蔡恚睡梦中忽被惊醒,闻听喊杀声震天,唬得滚下床来,只道契丹军大举攻城。急忙着人打探,方知乃是宋军高呼。蔡恚恼怒:深更半夜,何故呐喊?出得府来,正待询问究竟,有偏将来报,只道那契丹军已惊逃矣。蔡恚欣喜若狂。不时,秦京急急来报,只道单中原擅自出击,以致全军覆没。蔡恚大惊失色,暴跳如雷,遂令秦京速将单中原拘来。秦京道:“那单中原早命丧敌手矣。”蔡恚闻听,急道:“如此怎生是好?”遂令人速召赵车书前来。
不多时,赵车书来得。蔡恚追问缘故,赵车书只作不知。蔡恚惊慌道:“若契丹恼怒,大举来攻,吾关不保矣!”赵车书道:“契丹狗贼,欺我大宋软弱,故得寸进尺,屡屡侵扰,今被单中原袭击,损失惨重,必惊恐万分,断然不敢再来。”蔡恚闻得,心方安稳,道:“但愿如赵将军所言。”次日一早,蔡恚疾书奏章一道,言道:大将单中原违抗圣意,不服军令,擅自出兵,以致三千人马横尸疆场,无一生还。第三日,蔡恚又书奏章一道,吹嘘其指挥有方,佯作夜攻,虚张声势,一夜间竟吓走契丹大军,以致其自相践踏,死伤数万之众,云云。
仁宗见得第一道奏章,惊恐不已:如此若触怒契丹,契丹起兵大举犯宋,如何是好?遂下旨令副枢密使查办此事,单中原一应家眷皆连坐;又急召朝中重臣欧阳修、王安石、文彦博等人商议对策。仁宗欲遣派使者往契丹言和。众臣皆极力反对,仁宗无奈,只得罢了。那契丹主惊闻大军遭三千宋军袭击,死伤大半,惊恐不已:不想宋军竟如此骁勇,以一当十,横行疆场,吾契丹数万之众竟溃不成军,今之宋军已非昔日之宋军矣。”自此案兵束甲,十余年不敢犯宋。神宗熙宁八年,辽朝派大臣萧禧至大宋,欲划定边界,借机分割大宋边土。宋臣沈括奉诏出使辽国,断然拒绝其无理要求。辽天祚帝保大五年,辽(契丹)被金所灭。
待赵车书言罢,苏公、单破虏等人嘘叹不已。赵怀善惊道:“单中原将军,千古英雄也。”苏公道:“赵老将军,亦千古英雄也。”赵车书叹道:“大人休言英雄。圣上赐封老夫为镇远将军,实受之有愧,真正镇远将军者,乃单中原也。”单破虏恨恨道:“可恨那蔡恚贪生怕死,畏敌如虎,此等奸人怎可任命防守边关?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赵车书长叹一声,道:“贪生怕死、畏敌如虎者,非蔡恚也。实乃朝廷也。”众人皆惊。
赵车书叹道:“我大宋虽有精兵良将,与契丹、西夏交战,却屡屡失利,千万将士竟成枯骨!何也?老夫细想,究其根本,乃是太宗皇帝一语,道是:外忧不过边事,皆可御防,若奸邪无状,若为内患,诚可惧也。所谓防民胜于防寇,防将胜于防敌,何等荒谬?兵圣孙子云:虽有良将,不能善其后也。老夫信矣!”
苏公惊道:“赵老将军之言,竟切中弊病。苏某窃以为:天子之兵,莫大于御将。天下之势,莫大于使天下乐战而不好战。夫天下之患,不在于寇仇,亦不在于敌国,患在于将帅之不力,而以寇仇敌国之势,内邀其君。是故将帅多,而敌国愈强,兵加,而寇贼愈坚。敌国愈强,而寇贼愈坚则将帅之权愈重。将帅之权愈重,则爵赏不得不加。夫如此,则是盗贼为君之患,而将帅利之;敌国为君之仇,而将帅幸之。举百倍之势,而立毫芒之功,以藉其口,而邀利于其上,如此而天下之不亡者,特有所待耳。今我大宋上下,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老;敌存而惧,敌去而舞,废备自盈,只益为愈。一味重用佞臣、驱贬良臣;对百姓严典重刑,横征暴敛;对辽国、西夏屈辱求全,苟安偷生。此生死大患也。家父曾言:苟以天下之大,下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长此以往,恐未及五十年,我大宋有如六国矣。”众人皆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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