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猷脸色大变,呵斥道:“包虎,可有此事?”包虎俯首道:“大人,冤枉呀,小人怎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元悟躬思忖道:“苏大人怎知徐溜之事?”苏公笑道:“包虎进来之时,分明见着苏某与家人苏仁,竟无丝毫诧异神色,此是为何?徐大人抛出短箭,明明是包虎之物,包虎却矢口否认,又是为何?只因他入府衙之前,便已经知晓我等话语了。适才,徐大人在院中令家人召唤包虎前来,那家人绝不知晓其中情形,可包虎又从何得知?便是窗下窃听之人。府衙乃重地也,何人能白日在此窥探,必是府中家人。苏仁方才已见得那厮面目,府中最大嫌疑者便是徐溜。徐大人可细查徐溜居室,或有可疑物什。”元悟躬疑惑道:“包虎不过一小民,为何刺探徐大人行径?”苏公笑道:“非是包虎刺探徐大人行径,包虎其后更有他人。”
徐君猷脸色益发难看,包虎亦惊恐不已,急道:“大人,小人冤枉呀。”徐君猷压住盛怒,瞪着包虎,道:“本府问你最后一次,黄州城中还有何人使此弩箭?”包虎摇头道:“小人确不知晓。”徐君猷冷笑一声,道:“适才苏大人所言,徐溜可曾见你,你等究竟受何人指使?”包虎哭丧道:“大人,小人冤枉呀,苏大人所言,不过是臆想推测,并无证见。”徐君猷猛然站起身来,将地上短箭拾起,喝道:“此箭可是你的?” 包虎点头道:“此箭是小人的,不过那两支却非小人的。”徐君猷冷笑道:“休再狡辩,凶手便是你。”包虎大喊冤枉,元悟躬谏道:“依元某之见,暂且将包虎收监,而后细细查证,到得那时再定他罪亦不迟。”徐君猷思忖道:“便依元大人之言,权且将之收监。”苏公道:“苏某以为,包虎既然不肯招认,大人又无有实证,当释放包虎。”徐君猷、元悟躬闻听,甚是诧异。包虎亦茫然不解。元悟躬道:“虽无实证,但包虎颇有嫌疑,若放他回去,恐其逃遁。”苏公笑道:“凡事当讲个理字,既无实证,便难以道清其中细节,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冤假错案多由此而生。治人之罪,当令人服之。”元悟躬叹息道:“苏大人以仁为本,元某佩服。”徐君猷思忖道:“包虎,本府便依苏大人之言,放你回去,好好思量。”包虎急忙跪谢,而后爬将起来,出得堂来,急急去了。
苏公笑道:“徐大人,此刻即可遣人暗中尾随。”徐君猷一愣,笑道:“原来是苏大人欲擒故纵之计。” 遂唤来一名家丁,令他如此这般。家丁领命,匆匆去了。元悟躬叹道:“我道苏大人以仁为本,却原来暗使诡计。”苏公笑道:“兵法云:兵以诈立。此等奸诈之徒,不使些诡道如何令其伏罪?”徐君猷思忖道:“这包虎谋害数人,竟如此嘴硬狡猾,若如元大人所言,此番放走他,他趁机逃遁,如何是好?”苏公笑道:“他绝不会逃遁的。”徐君猷一愣,道:“苏大人怎如此断定?”元悟躬忽然笑道:“元某明白矣。包虎若趁机逃遁,便是不打自招,心虚矣。公台便可发得海捕公文,四州缉拿于他。”苏公笑道:“非也。”元悟躬一愣,道:“那是为何?”苏公笑道:“包虎确非杀人凶手。”徐君猷、元悟躬一愣。苏公笑道:“大人且细细回想,临江书院射杀周中之凶手,身材瘦小,而包虎身高体大,非同一人也。”徐君猷皱眉回想,连连点头,道:“苏大人说的是,那厮确不比包虎魁伟。但其与包虎同用一般弩箭,包虎心中已知此人,却死赖不肯招认。此番放他离去,他定去见那凶手。”元悟躬笑道:“苏大人端的心细如丝。”
徐君猷又召来管家,询问徐溜可曾回来。管家只道尚未见他回来。徐君猷怒道:“这厮恁的可恶。当依苏大人之言,细细搜查其居室一番。”遂邀元悟躬、苏公同去。元、苏二人不便推脱,只得依从。管家头前引路,众人来得府衙后院厢房,管家开启房门,徐君猷引元悟躬、苏公入得房来。徐溜房中颇为简陋,房当中有一张四方桌,两把椅,依右墙有一张床、临窗有一案桌,案桌右端有笔墨纸砚,左端垒着一摞帐本,依案桌乃是一个衣橱。徐君猷令管家四下搜查。苏公环视四壁,倒也干净整洁,近得案桌前,取过一册帐本,随意翻开一页,字迹工整,帐目清晰。徐君猷近得床来,掀去枕头,并无甚么。那厢管家忽道:“老爷。”徐君猷扭头来看,却见管家自衣橱内摸出一包袱来,甚是沉重。徐君猷奇道:“是何物什?”管家将包袱掷于地上,苏公听得包袱内撞击声,料想是银两。管家解开包袱,但见得数十锭大小不一银两,大则五十两,小亦有十两。徐君猷清点一番,竟有二百余两之多。直惊得管家目瞪口呆,茫然道:“他怎的有如此多银子?”徐君猷脸色铁青,道:“定是这厮收得他人钱财。”
苏公见得银两下压有两封信函,遂拿将起来,呈与徐君猷。徐君猷接过信函,那信函面上并无字迹,抽出函内信笺,展开来看,但见笺上书道:“但有朝中密函、徐大受往来尺牍、奏折,当觅隙抄录与吾,必当重赏。”(作者注:徐大受,字君猷)元悟躬、苏公看得清楚,惊诧不已。徐君猷脸色铁青,恨恨道:“果如苏大人所言!”遂令管家召集众家丁找寻徐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管家急急去了。苏公叹道:“徐溜身份败露,必定逃遁。”徐君猷咬牙切齿道:“若捉得这厮回来,定要剥其皮、抽其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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