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凭栏远眺,清风拂面,碧波荡漾,湖光山色,甚是迷人。苏公心旷神怡,不由思忖起杭州西湖来。苏公低下眼来,但见云湖阁宅院后乃是一片树林,树林便依着湖岸,那岸边林中独立着一间暗红色房子,檐角飞挑,面临菱角湖,不知是何去处?右侧便是吴幽人自和园园,正见得那独吟亭。苏公感怀之余,瞥见那祝良夜面无表情,直呆呆望着浩瀚湖面,宛如木雕一般。苏公心中益发疑惑:这祝公子究竟有何心事?
不多时,黄掌柜引人端来美酒、果品、糕点、菜肴,满满一桌,当中一个尺余大盘,散发出丝丝热气,飘逸着诱人香气,所盛正是菱角醋鱼。
徐溜、苏仁等家臣、随从自在二楼用膳,与楼上雅间相比,省却诸多礼数,众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甚是随意。苏仁与徐溜喝了三杯酒,又敬了众人一杯,便自顾自吃了,待各菜上罢,亦已吃完,搁下碗筷,便闲坐一旁。却闻得门外有人叽叽言语,一人道:“人乐哥,你可知昨夜之事?”一人低声应道:“怎生不知?何太今日一早便告知我了,他昨夜亲眼见得了!便在厨房后窗口见得!好生可怕。”先前那人惊恐问道:“那东西怎生模样?”那唤作人乐哥的反问道:“你道女鬼是哪般模样?”先前那人怯怯道:“我又不曾见过鬼,怎知是甚模样?看来那房子日后还是不去的好。”
苏仁听得真切,料想这二人是酒楼伙计,他等正言甚么鬼魅之事。其中言到“何太”者,听来甚是耳熟,似曾在何处听说过?苏仁甚是好奇,又尖耳细听,似乎是一处房子内闹鬼。正疑惑间,又闻得他二人言语,那唤作人乐哥的低声道:“我家叔叔已着小三去请贾道师去了,今夜便要设坛打醮。”另一人道:“如此甚好,若将此女鬼镇了,我等夜晚亦可安心些个。”
苏仁闻听,暗笑道:原来是个女鬼!遂起身出门,那两个伙计不曾料到,唬得一跳,满目惊恐。苏仁几将笑出,道:“朗朗乾坤,上下皆是人,怎的如此害怕?适才闻得你二人言甚么女鬼,甚是好奇,故出来想听个仔细。”那两个伙计惊魂未定,瞪着苏仁,一厮埋怨苏仁出门无声无息;一厮连连摇头,只道是玩笑之言,便拽着另一厮匆匆走了。
苏仁“扑哧”一笑,嘀咕道:常言道白日里见鬼,或许便是这般。亦不理会,自到阁楼端头栏边观景,那湖中的渔舟已四散往岸边靠去,余下数只花舫在湖中游荡。那木未镇上炊烟缕缕,便是那水林边零散几处破烂的茅舍亦陆续升起烟来,此正是做午饭时刻。
苏仁不免感叹:同是木未镇,同是菱角湖畔,有钱人家偌大园林,无钱人家低矮茅舍,正所谓有人坐轿,有人抬轿,上苍何等之不公呀。正感叹间,闻得旁边一雅间有笑语声,苏仁细听,但闻有人道:“来来来,柳先生再饮一杯。”一人笑道:“万尚不胜酒力,午后还要去看病人,这酒便免了吧。”苏仁心中嘀咕:原来这厮唤作柳万尚。又转念一想,怎的似曾听说过?细一想,镇口大樟树卖肉那厮唤作柳万有,齐礼信先生言其二兄唤作柳万尚,乃是当地有名的郎中,想必便是此人。
苏仁不免好奇,尖耳细听。又闻一人道:“药材之事,白爷只管放心便是。”那人笑道:“如此甚好。”那柳万尚笑道:“白爷且在此游玩几日再走如何?”那人笑道:“白某明日便回鄂州。”那柳万尚道:“如此甚好,万尚亦不相送了。”那人笑道:“我等兄弟,来日方长,何必相送。”苏仁听得明白,嘀咕道:原来是两个药材商贾。
不多时,徐溜出来呼唤,二人同上三楼,自在门外等候主人。待到散宴,吴幽人引众人出了云湖阁,来到镇埠口,早有一艘花舫在此等候,众人依次过得跳板,上得船头。那花舫甚大,亦有上下两层,分做数间,琴瑟琵琶、围棋连珠、笔墨纸砚、打揭猪窝、数仓赌快应有皆有,各间又摆有美酒糕点、果品蜜饯之类。吴幽人清点人数,而后令艄公松了绳索,撤回跳板,将花舫往湖中划去。
船至湖中,环视四方美景,赏心悦目、心旷神恬,众人兴致甚高,便是那祝良夜脸上亦多了一份温情,竟抚琴忘情而歌,琴声优雅,歌声动人,令众人拍手称赞。徐君猷与马踏月下起棋来,吴幽人上下往来、前后穿梭,忙于照顾众人。那虞宇与江云、竺露在一舱室内正言语甚么,引得两女子咯咯发笑。苏公与苏仁立在船头,观赏美景。
众人乐不思归,约莫两个时辰,吴幽人令艄公返回,船近木未镇,苏公见得岸林那红房子,询问此是何处。吴幽人告知乃是湖神娘娘庙,只因这菱角湖甚大,常起风浪,每天都有渔民翻船丧生,故而四方渔民建了数处湖神庙,祈求平安,后又有人修了湖神娘娘庙,皆是些小庙,一间房子,供着一个泥塑的神像,一张香案一个香炉,拜祭者来去自愿,并无僧道庙祝之类。
苏公好奇,只道可否靠岸前去一看,吴幽人欣然应诺,遂吩咐艄公将船往湖神娘娘庙。那艄公闻听,脸色大变,吱吱呜呜,不肯前往。吴幽人不由恼怒起来,一顿斥骂,引得众人皆出得舱来,徐君猷上前询问,吴幽人怒气未消。苏公颇觉歉意,遂上前询问。艄公只道:“非是小的不去,实不敢前去。”众人闻听,皆愣住了。有吴氏家人细声告知吴幽人,吴幽人满脸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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