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集_张旭军【完结】(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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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仁笑道:“哪里是甚么鬼魅?分明是人。”那黑影嘀嘀咕咕,想必亦惊吓半死。苏公、祝良夜赶到,苏仁只道是人,苏公笑道:“适才闻听,苏某几将相信这世间端的有鬼魅。”苏仁、马踏月拖将那厮出得树林,至娘娘庙前,唤出徐君猷主仆。马踏月取出火石,点燃一柄火把,借光照去。苏公见得那厮,不由大吃一惊!

  火光之下,但见得那鬼魅披着一件破旧黑布,蓬头垢面,满目惊恐,分明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翁,手足发抖,战战兢兢,手中兀自提着一个破竹篮,那竹篮中有三四只碗。徐君猷惊诧道:“你是何人?为何乔装成鬼魅,惊扰四邻?”那老翁哆嗦道:“老朽非是鬼魅。”马踏月呵斥道:“既非鬼魅,行迹为何如此鬼鬼祟祟?”徐君猷问道:“木未镇传言娘娘庙闹鬼,可是你所为?”那老翁叹道:“这世间哪有甚么鬼魅?不过是世人怕鬼,以讹传讹罢了。”

  苏公叹道:“老伯所言甚是,所谓鬼魅,不过是人心中惧鬼而已,此即佛言象由心生。那梅丫自尽约莫半年,苏某曾询问香烛摊主梅一笑,这木未镇闹鬼鬼魅之事何时兴起,那摊主只道约莫有三四个月。又问他人,亦如此言。可见所谓闹鬼之事与梅丫阴魂无有干系。但木未镇有多人亲眼见得,焉能有假?于是杯弓蛇影,自相惊扰。只当是梅丫鬼魂作祟。”

  徐君猷疑道:“你这老汉装神弄鬼,吓唬乡人,是何居心?”那老翁低头不语。苏公自竹篮中取出一碗,道:“大人且看,此碗与今早苏仁所拾之碗相比,如何?”徐君猷借火光细看,点头道:“似是一般。”苏公道:“正是。”徐君猷奇道:“你老汉为何将碗置于树林之中?”那老翁叹道:“非是老朽放置,实是昨夜见得鬼魂,惊恐之下,跌倒在地,将碗遗失。”徐君猷惊诧道:“你老汉昨夜亦见得鬼魂?”那老翁苦笑道:“此处休道夜间,便是白日,亦无人往来。昨夜猛然见得一前一后两人,唬得半死,后又从娘娘庙内出来一人,只当是鬼魅。老朽唬得半死,隐在草丛之中,隐约见得那是个女人,往自和园去了。”

  徐君猷叹道:“果如苏大人推断一般。”那老翁闻听“苏大人”,不右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徐君猷问道:“你老汉姓甚名何?”那老翁低头不语。苏公叹道:“ 大人曾见过此人。”徐君猷一愣,近上前去细看,那老翁佝偻着,不肯抬头。徐君猷摇头道:“徐某未从见过此人。”苏公叹道:“今日我等去寻梅丫父亲,过得树林,路经第一家茅舍,那家主人探头来望,便是此翁。”徐君猷惊诧不已,复又低头来看,喃喃道:“确曾见得一老汉,面目不曾细看,哪里记得?莫非果真是此人?”

  苏公叹道:“定是此人无疑。”徐君猷怜悯之心顿起,遂扶将起那老翁,笑道:“适才我等只当老翁是鬼魅,多有得罪,休要怪罪。”那老翁喃喃道:“无妨无妨。”徐君猷细声道:“不知老翁贵姓?”那老翁吱呜不语。那厢马踏月道:“老翁休要害怕,此位乃是我黄州知府徐大人。”那老翁闻听,不由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徐君猷。苏公见得那老翁眼中满是羞愧、无奈、痛苦之情,不由疑心顿起。

  徐君猷复又问他姓甚,那老翁犹豫多时,方怯怯道出姓“柳”来。此言一出,那后侧齐礼信忽问道:“既是姓柳,定然识得柳惊弱柳老先生。”那老翁闻听,全身猛然一震,不由抬起头来看齐礼信。苏公看得清楚,惊诧不已,忽道:“莫非老翁便是柳惊弱柳老先生?”那老翁惊恐,连连摇头。那厢齐礼信上得前来,取过火把,照亮那老翁面孔。那老翁急忙低下头去。齐礼信拂开老翁面前枯发,细细一看,大惊失色,颤栗道:“果真是柳世伯!”

  众人闻听,皆惊诧万分!徐君猷如坠云雾,诧异道:“柳老先生在此做甚?”那柳惊弱抬起头来,眯着一双浑浊老眼,愣愣的望着齐礼信,似在思忖。齐礼信急道:“我是礼信呀,齐真味之子齐礼信!世伯可曾记得?”那柳惊弱闻听,猛然想起,呜咽道:“果真是礼信呀。”二人相拥,那柳惊弱失声痛哭。

  待柳惊弱平息下来,齐礼信问道:“老伯怎的落得如此这般地步?”那柳惊弱拭去泪水,幽然叹息道:“一言难尽呀。”众人扶住柳惊弱入得娘娘庙,马踏月又加添两个火把。那柳惊弱叹道:“ 事已至此,老朽说将出来,亦不怕诸位大人笑话。老朽此亦是无奈之举,传将出去,恐被人耻笑。故而假梅丫之死,装神弄鬼,以便夜间出入。”

  徐君猷迷惑不解,问道:“柳老先生夜间出入做甚?”那柳惊弱叹息道:“此林中有道通云湖阁后院,那后院乃是膳食堂,伙计将客人吃剩的物什倾倒沟中,老朽便是为此而去。”言罢,老泪纵横。众人闻听,惊诧万分,几不敢相信!徐君猷愣道:“为那残羹冷炙?取得做甚?”苏公长叹一声,道:“此非是残羹冷炙,实乃沟中泔水。”那厢徐溜附在徐君猷耳旁,轻声道:“他取得回去吃呀。”徐君猷闻听,惊诧万分,顿时目瞪口呆。

  齐礼信惊道:“怎有这等事情?万丝等三兄弟可曾知晓?”柳惊弱痛苦摇头。苏公幽然长叹。徐君猷惊诧道:“柳老先生岂非有三个儿子,那卖肉的屠夫并镇上柳郎中,还有临江书院教书的先生?他兄弟三人亦是富足人家,怎的致使老父以捡食为生?”那柳惊弱苦笑道:“他等皆已成家,不肯与老朽一起了。”徐君猷勃然大怒,道:“积谷防饥,养儿防老。此天经地义之事!徐某万不曾料想,世间竟有这等儿子,他等做人,父亲做鬼!恁的逍遥为人,端的鬼魂不如。待明日,徐某定将他三人拘来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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