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那个交易再好好想想,”我说,“如果你对我提供充分的保护,我可能和你站在一边。…如果你真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强,几个钟头也不会有多么要紧。”
“这倒是个主意,”多尔说,咯咯地笑了。然后对毕斯雷说:“收起你的枪,把钥匙给他。还有他的枪——你今天拿的那支。”
毕斯雷叹了口气,很小心地把手插进裤兜。他从屋子那头把我的皮钥匙包扔到书桌的顶端附近。歪嘴男人抬起手,慢慢地插进侧兜里。他这样做时,我站在多尔身后放下了心。他拿出我的枪,放在地上,从他身边踢开。
我从多尔身后走出来,拿起钥匙,从地上拣起手枪,侧着身朝屋门口走去。多尔瞪眼瞧着,没了主意。毕斯雷随我转动着身子,我走近门口时他从那里闪开。另外那个人强压着自己保持冷静。
我到了门跟前,转动插在门上的钥匙。多尔做梦似地说:“你就像松紧带上的橡皮球:走得越远,回来得越快。”
“松紧带也可能有点坏了,”说完,我走出屋门,一拧好门上的钥匙,我躲开身子以防备子弹,但是没人开枪。我这套把戏,其实比周末结婚的戒指上面镀的金还要薄,它居然起了作用,是因为多尔愿意,就是这么回事。
我走出屋子,起动玛蒙车,开出来,爬过了山腰,然后向下行驶到公路上。后面没有跟踪的声音。
到达混凝土公路桥时刚过两点钟,我用一只手驾驶了一会车,擦去了脖子后面的汗。
八
停尸所坐落在从郡政府大楼主厅后面伸出来的又长、又亮、又安静的走廊尽头。走廊尽头是两扇门和一堵大理石镶面没有窗户的墙。一扇门的玻璃上写着验尸房字样,玻璃后面没有灯光。另一扇门开向一间小小的,令人感到愉快的办公室。
一个男人,长着一对浅蓝眼睛,黄褐色的头发从正中分开,正坐在桌子跟着摆弄着一些印刷的表格。他抬起头,上下打量我一番,突然笑了起来。
我说:“你好,兰顿。……还记得谢尔比案件吗?”
明亮的蓝眼睛眨了两下。他站起身绕过桌子伸出了手。“当然啦。有什么事——”他突然顿住话音,把手指捻得哪啪直响。
“该死!你就是给那个鬼案子想出点子来的那个人。”
我把烟头朝开着的门扔到走廊上。“我到这儿来不是为那件事,”我说,“至少这次不是。有个叫路易斯·哈格的家伙……据我所知,昨天晚上或今天早晨在西塞马仑被人枪杀了。我能看一看吗?”
“他们不会阻拦你的,”兰顿说。
他领着我穿过办公室那边一扇门来到一个全部刷白、摆着白瓷制品和玻璃的非常明亮的地方。靠着一面墙放着两排有玻璃窗的带着大箱子。从窥视孔望去,有白被单裹着的长条的东西,再往里看,是结了霜的冷气管道。
一具盖着被单的尸体躺在一个头高脚低的台面上。兰顿漫不经心地把被单往下拉了拉,露出一个死人的平静的、蜡黄的脸。又长又黑的头发披散在小枕头上,上面依然湿润润的。眼睛半睁着;漠然地凝视着天花板。
我走到跟前,看了看他的脸,兰顿把被单再往下拉,用指关节敲敲死者的胸部,发出空洞的声音,就像敲一块木板似的。心口上有一个枪眼。
“好干净利索的论法,”他说。
我迅速转过身,拿出一支香烟。在手里捻了捻,眼睛看着地板。
“谁验明他的身份的?”
“兜里的东西,”兰领说,“当然,我们正在核对他的手印。你认识他?”
我说:“认识。”
兰顿轻轻地用拇指指甲搔搔他的额下。我们回到办公室,兰顿走到他的桌后面,坐了下来。
他翻了一些文件,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份,看了一会儿。
他说:“一辆警察局的无线电通汛车午夜12点35分发现了他,在西塞马仑外面旧街的路边上,离河道的起点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大有人去,但警备车却喜欢时不时从那里过一下,搜索一下幽会的男女。”
我说:“你能说说发现时他死去多久了吗?”
“时间不太长,他还有热气儿呢,而出事地点的夜晚是很凉的。”
我把没点燃的纸烟叼在嘴里,用嘴唇上下活动着。“我敢断定你从他身上拿了一支38型的长手枪,”我说。
“你怎么知道的?”兰顿连忙问道。
“我只是猜猜,这是那种枪眼。”
他用明亮的、好奇的眼睛凝视着我。我向他道了谢,说我还会再见到他,走出门,在走廊里点燃了纸烟。我回到电梯间,登上其中一架,乘到七层楼,然后沿着和楼下一样的走廊走去,只是它不通向停尸房。它通往地方司法处侦察员使用的几间小的、陈设简单的办公室。走廊走了一半,我打开一扇门,走进一间办公室。
伯尼·欧斯弓着背随随便便地坐在靠墙的一张书桌前,他就是芬韦泽叮嘱我遇到困难时来找的侦察长。他是个中等身材,金色头发的男人,一对白眉毛,下巴往外突出成V字形。靠另一面墙还放着一张书桌、两把硬椅子,橡胶垫上放着一个黄铜痰盂,此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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