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只是为了这栋房子,为了社会、为了过去的被害人和未来的被害人,最重要的是,为了我自己。
千次兄等待我的出现。他并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就把房子交给他。我是被神奇的力量挑选为继承人,我即将要做的事应该也是职责的一部分。
韮崎在缘廊探出头。
我压低身体,握着刀,踢了踢地上的土。
我越过边界往前冲。
不知道为什么,韮崎手上拎了一个小桶子。
我不以为意,拿着刀子刺过去,刺到了他的身体。我没有一丝犹豫,扎扎实实地刺进他的身体。
韮崎冲进屋内,不小心被尸体的脚绊倒了,重重地摔了一跤,撞到柱子,跌坐在地上。
我瞥了一眼韮崎胸前的刀子,迅速跑向边界。
如果不趁他死前走出去,我就会被关在这栋房子里。
来到安全地带后,我回头看向房子。
房子格外明亮,我看到屋内有火光。
我顿时领悟到,他手上的桶子里装的是灯油,我刺中他时他跌倒了,四周洒满了灯油。
一定是韮崎走进房间拿挂轴时,看到泥土地上的灯油罐,想到可以泼在我身上,才会倒进小桶子。
我无从得知是韮崎在洒了满地的灯油上点了火,或是撞倒房间内的油灯引起了火灾。
屋内橘色的火光熊熊,照亮了周围。
灰色的烟飘向缘廊的同时,纸拉门也着火了。
火势顿时扩散,葺草屋顶吐了一阵烟后,一下子烧了起来。
韮崎踉踉跄跄地走到院子,刀子仍然插在他的左胸。
他的双眼渗着泪水,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他一边拨着女学生制服上的火星,一边像幼儿般发出奇怪的叫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韮崎背对着火的房子手舞足蹈,只能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渗向院子的烟变成一个不知名的怪物,从背后把韮崎抱了进去。
韮崎被烟雾包围的刹那,露出恍惚的表情,对我露出“你活该”的胜利表情。他也用扭曲的方式爱上了这栋房子。
他就这样被吸入烟雾怪物的手腕中。
像暴风雨般的强风吹袭着。
火势越来越强,整片房子都被黑烟包围,黑烟和火星都没有散到围篱外。烟中好几次出现闪电般的闪光,还听到各式各样非人类的惨叫声、哭泣声、笑声和怒骂声。
如果不小心踏进边界,就会立刻被火焰的中心吸进去,自己也被烧死。
最后,张牙舞爪的火焰、黑烟和灰都化为一条巨蛇,扭着身体升向夜空。
我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春天平静的夜风吹来。
眼前是通往公园的小径。
房子原本所在的位置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留下尘土,没有烟灰,甚至没有热气。
我茫然地愣在原地。
从此之后,我每年四月就会去那条小径。
我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那栋房子会在某个虚幻的村庄获得重生,再度展开日本巡礼。
然而,我的期待每次都落空了。
我叹着气,走过那条小径,来到春日的公园。
然后,坐在池畔的长椅上陷入沉思。
(完)
在暗夜滋长的虚幻
1
我对“你的小命掌握在我手上”这句话感到反胃。
这是我被别人掌握生杀大权的目前生活写照,也是洗脑过程中听过无数次的话,足以让我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
我无法外出,在后方的厕所排泄,一天只能吃两次送来的餐点,见客时要穿上紫色袈裟,戴上黑色长假发。
想要什么,就写在纸上,交给下人。
白天,客人会上门。
拜访我的客人没有男女之分,年龄也参差不齐,但太年轻的人不会出现。那些都不是我的亲人、朋友或是情人,而是经过“挑选”的人。
客人被带往谒见厅,隔着帘子和我见面。
他们战战兢兢地向帘子另一端的我伸出手,我也会握着他的或是她的手。
大部分客人都会放声大哭。
会客时间以外,我整天无所事事。我茫然地徘徊在虚幻世界,饲养着除了我以外,谁都看不到的妖怪过日子。
客人向我诉说地狱的情况,我接收他们所说的地狱,成为我饲养的妖怪的饲饵。妖怪越来越胖,一天一天长大,它还没有名字。
寂静的深夜,戴着魔鬼面具的男人吱吱咯咯地从走廊上走来,他用钥匙打开我的闺房,掀开被子,扑了上来。很感谢他有避孕。
虽然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但这个陪夜人还不错,提供欢悦的男人没有脸,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可以变成我的性幻想对象。然而,我现在根本就没有性幻想的对象。
可怜的陪夜人也成为丑恶妖怪的饲饵。
饲养妖怪是我生命的意义。
我在以相同速度流逝的时间中漂流,浑浑噩噩,没有日期,没有月历,也没有昼夜,分不清昨天和前天的差别,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是何许人也。对把我关在这里的那些人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然而,忘却一切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我静静地花时间搜寻记忆,有些记忆因为药物而消失了,但我把重要的回忆收藏在内心的小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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