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事,蝉子很安全。”
珂允情急之下撒了谎。
“是吗?”头仪恢复平和的表情。“你一定能够办到……”他说完这句话就断气了。
“头仪先生!”
头仪没有回应,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珂允站了起来,无力地走向蝉子的房间。他的脚底沾满了血——头仪和冬日流的血。他不想再看到这种景象了。他想要逃到屋外。他到底要前去确认什么?确认之后又能怎么办呢?
……但是他仍旧必须前进。
笃郎倒在房间门口,面孔扭曲到极致。他大概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守护蝉子吧。他的手臂和脸上有无数的伤痕和瘀青,令人不忍目睹。
……不过,他尽到了最后的责任,不像珂允偷偷摸摸地逃离这里。珂允实在很想当面好好称赞他一番。
笃郎拚上性命守护的蝉子则俯卧在他的身后,苍白的手上握着松虫留下的人偶。
“蝉子!”
珂允抱起满身是血的蝉子。她白色的衣服胸口染成鲜红色,渗透出生命的碎片——褪色而苍白的生命。她的鲜血印染在珂允右手的绷带上。
“珂允先生……幸好你没事。”
蝉子朦胧的眼神露出微笑。她的眼睑抖了一下,声音非常微弱,似乎随时要消失。她仿佛是削减自己的生命在说话、微笑。
珂允点点头,抱紧了她。
“太好了。”
她因为血液跑到气管里,不住地咳嗽。
“你很痛苦吗?我去替你拿水。”
蝉子仍旧在颤抖,不知是否还在为刚刚的惨剧感到恐惧。她紧紧回握珂允的手。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她以微弱的声音哀求。
“我知道了。我不会离开。”
“谢谢你……”她露出安心的笑容。“这大概是我对姊姊见死不救的处罚吧。”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凭什么要让你受到处罚?”
“早知道,我就会好好练琴了。到最后我连一首曲子都弹不好。”
蝉子吃力地移动手指,仿佛在拨奏面前的琴弦一般。她这副模样让人感到于心不忍。
不久后,她停住手指,使出最后的力气从袖口掏出一把钥匙。
“这是姊姊的……”
“钥匙?”
“嗯,请你救出姊姊。至少让她……”
“这是怎么回事?”
蝉子悲哀地摇摇头。她的瞳孔逐渐失去光彩,但仍旧凝视着珂允。
“珂允先生……其实,我也好想到外界看看。”
“嗯,我会带你出去。一定的。所以……”
“对……不起……”
微弱的声音从她逐渐发白的嘴唇吐出。
“……蝉子!”
蝉子已经不再有所反应。她死在珂允的怀中,一张脸显得相当安详。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她的双颊白皙得像是透明的一样。珂允以手帕擦拭她脸上的鲜血,并替她阖上眼睛。
他感到蝉子的身体逐渐变轻。是灵魂离开躯体了吗?他没有阻止的力量,只能呆呆地目送灵魂离去,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懊悔。他最终仍旧无法拯救蝉子。珂允拿着钥匙和人偶,走出染成血色的房间。
为什么连蝉子都遭此厄运……?蝉子没有理由要受到攻击呀!他们为什么连如此天直无邪的少女都不放过?珂允心中涌起愤怒与憎恨。这些情绪犹如枷锁般紧紧束缚着他。
“可恶!”
一家惨遭灭门……但这场事件大概也和四十年前一样,不会有人过问吧?大家的手上都不会出现斑纹。
这一切都是自己引起的。他到底是来这座村庄做什么的?难道只是为了替千本家带来灾难?
珂允心中充满懊悔及愤怒。
雨滴毫不容情地打在他的身上,仿佛是在责难他。珂允摇摇晃晃地走向后院的仓库。
他想起蝉子最后的一句话……请你救出姊姊。
那是什么意思呢?是指松虫的人偶……?珂允看着自己手中的钥匙。这只钥匙大约有十五公分长,钥匙柄是木制的。这是仓库的钥匙吗?但他觉得这只钥匙和门上那道大锁的锁孔不太相符。这只钥匙似乎更粗一些。
仓库也遭到暴徒攻击,大锁已经脱落,门也是敞开的。他们大概以为珂允躲在里头吧。
仓库内部相当凌乱,行李和长柜等可以躲人的地方都被翻开来了。累积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千本家财富,就在一场错误的激情之下付之乌有。
这时珂允匆然想到,那些人没有在这里找到他,现在不知徘徊到何方去了。或者他们只要达成真正的目的——毁灭千本家——就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归途?
阶梯上散落着衣物。珂允爬上阁楼,看到松虫已经遭到残酷的破坏。原本美丽的和服以及充满生气的脸部都被斧头劈得不成原形。这里已经看不到松虫优美的姿态,只有一个被破坏的人偶。
……这就是鬼子的命运吗?
珂允怀着失落的心情回到一楼。这时他隐约听到“啾”的叫声。声音是从仓库右方传来的。他转头一看,只见帝加蹲在角落,抬起头看着他。它似乎目睹了家中的惨剧,湿漉漉的身体不停地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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