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珂允所预期的,东村长老藤之宫多多良一看就是个顽固的老人,大概很难和他舍得来吧。他的年纪比芹槻年轻,大约六十几岁,体格仍相当健壮,大概还能够独自一人收割好几坪的稻田。
里头的房间仿佛万花筒般,鲜艳的用色让人感到目眩,但总常得好像缺少了什么。十坪大的宽敞房间内装饰繁多,反而给人压迫感,并让人感到孤寂与狭隘。老人盘腿坐在仿佛从古画中搬出来的御座上打量着珂允,他的长子则陪侍在一芳。珂允静静地忍受对方无礼的视线,脑中不断思紊着多多良找自己到此地的目的。
“你就是半个月前来到村庄的外人吗?”
粗壮低沉的声音这样问。
“是的。”
“听说你见过持统院大人了。”
“……”
珂允回看了对方一眼,表情像是在说着“即使我不回答,你应该也知道吧”。同时他也领悟到这也是他被找来的原因之一。
“我劝你立刻离开这座村庄。”
多多良以暴躁易怒的眼神看着珂允,说话的口吻有如法王宣读敖令般独断。“……为什么呢?”
“你是个危险份子。”
“危险份子?”
他一开始无法理解多多良的意思。是指对整座村庄构成危险?或者只针对东村?是因为他与持统院见面吗?“如果只是西村的远臣就算了,现在连乙骨都被杀了。凶手是想要与全村民众为敌吗?”全村民众这个说法未免太夸大了一点。多乡良应该早就知道珂允得到菅平的支援吧?不论在东村或西村,应该都有间谍存在。
“东村很多人因为你曾到过乙骨家,把你认作是凶手。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更是如此。在西村虽然有菅平罩着你,但应该也无法完全压制住村民的情绪。你如果继续待下去,很有可能会被大家当作犯人处决。只有早点离开,才是最好的对策。”
多多良看到珂允静默不语,以为他还不了解状况,便比手画脚地再次对他提出警告。但珂允明白,多多良虽然表现出亲切的样子,但他真正关心的其实不是命案,而是怕珂允会受到大镜喜爱。传言大镜喜欢外人,如果珂允像庚一样成为禁卫,那么开拓南方的诡计就有可能会付诸流水。从多多良拼命试图笼络珂允的态度,就可以轻易想见这一点。“我会考虑看看。”
隔了一会儿,珂允才这么说。
“怎么可以只是考虑看看!”
多多良口沫横飞地怒骂。“我对你这么客气,你竟然不愿领教”——他的表情像是在这么说。看来他大概不习惯采取怀柔手段吧。
“都是因为你,害得村子里人心惶惶!”
害村子里人心惶惶的是杀人犯吧?珂允想这样反驳,却还是作罢。这样的回答只会火上加油。
“从前不是有一位禁卫叫做庚吗?”
多多良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话,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庚大人怎么了?”
“他是如何当上禁卫的呢?”
多多良似乎在怀疑珂允想要问出接近大镜的方式,明显地皱起眉头,也不打算回应他的问话。“请不用担心,我并没有成为禁卫的打算。”
“真的吗?”
多多良露出猜疑的神情。珂允也想不出该如何说服对方。如果明白告诉他庚是自己的弟弟就好办多了,但多多良既然不知情,就表示菅平和持统院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让这件事流传开来。如果珂允自己在这里说出来了,难保不会惹他们不高兴。
“你即使不相信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己。”
“你认为这次的事件与庚大人有关吗?”
多多良的问话中多了几分审慎的态度。
“恐怕如此。”珂允故弄玄虚地点头。
“哦,那我倒想听听你的分析。”
“我现在还不能说,目前还有几处不清楚的地方。”
其实不是能不能说的问题,而是他现在根本还完全不了解状况。但即使是吹牛也没关系,不这么说的话就不能吸引多多良的注意了。
“我只知道,庚和被杀的远臣都曾经劝一名自杀的男人皈依大镜。”
“你是指野长濑吗?”
多多良吐了一口口水狠狠地说。他伸出粗壮的手臂问:“那个死有余辜的垃圾和这次的事件有关吗?”
“我是这么想的。庚在野长濑自杀之后就离开这里,而在半年后远臣又被杀了。”
“巳贺的乙骨又怎么说?”
“勉强要扯上关系的话,他和庚同样都是外人。”
珂允说到这里才发觉,这些事件的中心主轴似乎与对大镜的信仰态度有关。在这方面,这几名死者都和村中绝大多数的一般信徒不同,就某种意义而言是特殊份子。野长濑是反叛者,襾铃和乙骨原本是对大镜一无所知的外人,到后来才改宗。襾铃在成为禁卫之后再度背弃大镜,而没被选上禁卫的远臣则成立了翼赞会这样的狂热组织。
这当然有可能只是巧合,但似乎颇值得采究。而能够深入追查的,就只有同样身为边缘者的自己。珂允的思绪离开了眼前的多多良,正打算进一步思考这个问题,却被多多良高亢的声音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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