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要养两个小孩还真是辛苦。”
樱花曾听过多管闲事的邻居太太同情地对母亲说——而且还不只一次。
每次母亲都只是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笑容。
“不过还好哥哥很认真,弟弟也很活泼。”
“这是他们唯一的好处。”
母亲说。她的回答虽然是谦虚之词,但也隐含了真心的想法。
我难道只有认真这一项好处?难道就只有这样?我根本不想当个认真的孩子。只是因为大家——包括母亲都这么说,才会努力忍耐。我宁愿选择活泼——我也比较想当个活泼的孩子。
我羡慕弟弟。我想成为弟弟。我恨弟弟。
樱花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将手伸到弟弟喉咙处,连忙把手收回来。
20
当珂允抵达千本家,他的右手都是伤口,全身上下也沾满了泥土。他在河边受到乌鸦毫不容情的攻击,幸好牺牲的只有一只右手。他大概是在先前的经验当中学到了防御的诀窍。头仪看到珂允血淋淋的右手,连忙派人去叫医生。不过他内心大概也很无奈地在想“怎么又来了”吧。想到自己连续两次遭到攻击,让珂允也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哭笑不得。
当天晚上他因为伤势与恶梦难以成眠。他的右手缠着代替绷带的布条,直到天亮仍旧感到疼痛。整只手摸起来的触感仿佛已经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只有针刺般的疼痛直接传到脑部,感觉就像坏爷爷得到的第二颗瘤(注:这典故来自日本童话:住在同一村庄的好爷爷和坏爷爷脸颊上都有一颗瘤。好爷爷的瘤最后被鬼摘下,粘在坏爷爷的脸上。)疼痛比上回更严重,手指也无法正常活动。虽然伤口密度也许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因为他这次只用一只右手保护脸部和身体,这只手大概有好一阵子不能使用了。
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从棉被中爬出来,听着毫无安慰作用的麻雀叫声,心中感到相当懊恼。
“你运气真的很差,竟然又被乌鸦攻击了。”
蝉子走进来看他,脸上的微笑就如同珂允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时候。但她的笑容逐渐消失,以低沉的声音说:
“不过还好,如果连珂允先生都……”
“不要紧,我不会死的。”
虽然只是逞强,但珂允还是很干脆地回答。他还不能死,他必须替所有问题做一个了结。
然而珂允内心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他第一次受到乌鸦攻击时,处于更自暴自弃的心境,甚至觉得自己死了也不足惜。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完全委身于乌鸦的叮啄之下。但这次却不相同,他拼命地格斗,还在其中几只乌鸦尾随之下逃回了这里。是什么改变了自己?
是因为他心中起了在这座村庄生活的念头吗?……不,应该不是。他知道这座村庄的生活并不像表面那样悠闲自在,待在这里也无法享受大自然或是治愈生病的心灵。远臣被杀,乙骨也被杀了,大镜君临此地,东西村之间纷争不断。而这种体制下的牺牲者,便是被视作鬼子而送命的龙树一族……
以及松虫。
他渴望见到松虫……即使无法说话也没关系。那就是松虫。但现在松虫被关在仓库里。头仪将仓库的门牢牢锁住……她受到村民排挤,只能躲在暗处。
他想要从牢狱中救出松虫。当一切都解决了,他想要带着松虫离开。他不能让松虫一直关在仓库里…
珂允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后院。仓库被树木遮蔽了,但他脑海中仍旧浮现出在仓库中静静等侯他的松虫的形象。
“珂允先生,你有办法吃早餐吗?我去替你端来。”
蝉子担心地询问。珂允听到她的声音,便转向她说:“嗯,我的左手也很管用。”
珂允灵巧地活动左手的五根手指。看到他奇怪的动作,蝉子把手放在嘴边噗嗤地笑了出来。
“对了,珂允先生。”
“嗯?”
“你听父亲提起过松虫姊姊的事情了吧?”
珂允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但还是老实地点点头。
“你发现了?”
“嗯,我前天看到父亲相你的态度好像都怪怪的。”
“……是吗?”
珂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蝉子在千原之丘上哭泣的样子。她为了夺取姊姊的未婚夫而感到自责。
那时珂允以为她是因为即将代替姊姊和远臣结婚:心中才会怀有罪恶感一:因为只有她自己得到了幸福。但是松虫并非病死,而是被当作鬼子杀害的。虽然同样是代替姊姊结婚,这两者却有极大的差别。
对于死于非命的姊姊,蝉子当然会更加感到过意不去,而她也一定很担心她所仰慕的远臣是如何看待她的。或许远臣只是为了补偿蒙受污名的千本家,才会选择和她结婚——蝉子一定很难摆脱这个想法吧。珂允直到现在才领悟这一点。
“蝉子,我并不了解这里的习俗。所以关于你姊姊的事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是无法接受。但是远臣如果真心爱她,应该会阻止这场事件发生才对,以前有一户叫做龙树的人家,当他们的儿子被当作鬼子时,家人设法让他逃走了。虽然他们因此被灭族,却还是放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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