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永远还早呢。”
“我是说真的,马修。活太久不是件好事。在埃迪·邓菲这样的年纪死掉是个悲剧,或者像你那个保拉,前头还有大把美好人生等着她。可是等你活到曼根太太那个年纪,又一个人活着,所有的老朋友都走了——”
“格罗德太太是怎么死的?”
“我想想那是什么时候。一年多前吧,我想因为当时天气很暖和。一个小偷杀了她,他是从窗子进来的。每户公寓都有火灾逃生口,不过不是每个房客都会使用。”
“埃迪的卧室窗子也有个逃生口,开向火灾逃生梯。不过没打开。”
“很多人都开着,因为开开关关很麻烦。显然有人从屋顶爬下来,从防火梯爬进格罗德太太的公寓,她当时在床上,一定醒来吓到小偷了,于是小偷就刺死了她。”她喝了口啤酒,“你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你到底在找什么?”
“药丸。”“药丸?”
“可是没找到比阿斯匹林药效更强的东西。”我解释了斯特林的发现,以及所代表的意义。“我知道怎么搜查一户公寓,而且也学会该怎么彻底搜查。我没撬开地板或拆开家具,不过我做了个很系统的搜查,如果那儿有水合氯酸,我早就找到了。”
“或许他把最后一颗吃掉了。”
“那应该会有空瓶子。”
“或许他扔掉了。”
“他的垃圾桶里面没有,厨房水槽下面的垃圾堆里也没有。他还能扔到哪儿?”
“或许有人给了他一两颗药。‘睡不着吗?来,拿一颗,很有效。’你不是说他有那种街头的聪明吗?这附近要买药不见得都要找药剂师,街上随处都可以买到药。如果你在街上能买到那个水绿圈圈的话,我也不会吃惊的。”
“是水合氯醛。”
“好嘛,水合氯醛。听起来像个好妈妈会给她小孩取的小名,‘小绿圈,别再惹你弟弟了!’你怎么了?”
“没事。”
“你好像心情不好。”
“是吗?或许是在楼上引起的,还有你说有些人活得太久。我昨天晚上想,我不想到头来变成一个孤单住在旅社房间的老头子。现在,我也快成了那样了。”
“好个老头子。”她去冲澡时,我心情阴郁地坐在那儿。她出来时,我说:“我一定是在找药丸以外的东西,因为就算找到药丸,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这一点我也很好奇。
“我只是想知道他想告诉我什么。他有心事,刚打算要说出来,可是我告诉他不要急,要想清楚。我当时应该坐下来听他讲的。”
“这样他就不会死了吗?”
“不,但是——”
“马修,他不是因为他说出来或没说出来的事情而死的。他死,是因为他做了些愚蠢而危险的事情,而他的幸运又用光了。”
“我知道。”
“你没有少做什么事情。而现在你也没办法为他做什么。”
“我知道,他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不太认得他,马修。我不记得上回跟他讲话是什么时候了。我不知道除了‘天气不错吧?’和‘这是房租。’之外,我是不是还跟他讲过别的。”
“他有心事,”我说,“真希望我知道那是什么。”
第12章
下午四五点,我去葛洛根开放屋,没有人在掷飞镖,也没看到安迪·巴克利,不过顾客看起来还是一样。汤姆坐在吧台后面,过了很久才放下手中的杂志给我倒了杯可乐。一个戴着布面棒球帽的老头正在谈大都会队,哀悼一桩十五年前的球员交易。“他们换来了吉姆·弗雷戈西,”他轻蔑地说,“而换走了诺兰·瑞恩。诺兰·瑞恩呐!”
电视荧屏上,约翰·韦恩正打断某个人的话,我试着想象他推开酒吧的门,靠在吧台上,告诉酒保给他一杯可乐加水合氯醛。
我拿着可乐,慢慢地喝。快喝光的时候,我向汤姆勾勾手指,他过来伸手要拿我的杯子,可是我用手盖住了杯口。他看着我,脸上依然没有表情,我问他米克·巴卢有没有来过。
“这里人来人往的,”他说,“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他有北爱尔兰口音,以前我没发现。“你认得他的,”我说,“他不是老板吗?”
“店名叫葛洛根,老板不是应该叫葛洛根吗?”
“他才是老板,”我说,“他有时会穿一件屠夫围裙。”
“我六点就下班了,或许他是晚上来的。”
“或许吧,我想留话给他。”
“哦?”
“我想跟他谈谈。你会转告他吧?”
“我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要怎么跟他讲呢?”
“我是斯卡德,马修·斯卡德。我想跟他谈谈埃迪·邓菲。”
“我可能会忘记,”他说,眼神坦然,语调平静。“我不太会记人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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