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一个人没办法扶他上楼。”我说。
“那就让他留在原地。”他漠然地看看我,“晚安,韦德太太。你知道我不医酒精中毒病人。就算肯医,你丈夫也不会是我的病人。我相信你明白这一点。”
“没人要你医治他。”我说,“我是要你帮忙把他搬进房间,好给他脱衣服。”
“你是什么人?”洛林医生冷冰冰地问道。
“我姓马洛。上礼拜我来过。你妻子介绍过我。”
“有趣,”他说,“你是通过什么关系认识我妻子的?”
“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想——”
“我对你想什么没有兴趣。”他打断我的话,转向艾琳,点个头就往外走。我挡在他和门口之间,背对着门。
“等一下,医生。你一定很久没看那篇叫《新开业医生誓言》的文章了。这个人打电话给我,我住在老远的地方。听来他的状况很差,我连忙赶来,一路上好多次违犯了本州的交通规则。我发现他正在地上,就把他扛进来,请相信我,他可不是一捆羽毛,重死了。仆人不在,这儿没有人可能帮我扶韦德上楼。你有什么感想?”
“让开,”他咬着牙说,“否则我打电话给警署,叫他们派个警官来。身为专业人士——”
“身为专业人士,你比一把跳蚤灰还不如。”我说着就让开了。
他满面通红——慢慢地,但是很明显。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管开门走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门关上时他特意往里看我一眼。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凶恶的脸和那么凶的目光。
我由门口转过身来的时候,艾琳笑眯眯的。
“有什么好笑?”我咆哮道。
“你呀。你说话口不择言,对不对?你不知道洛林医生是谁吗?”
“知道——我还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看看手表说:“坎迪现在该到家了。我去看看。他的房间在车库后面。”
她由拱门出去,我坐下来看看韦德。大作家继续打鼾。他满脸冒汗,可是我没取下他身上盖的毛毯。一两分钟后艾琳回来了,坎迪跟在她身边。
第二十六章
墨西哥佬穿着黑白格子运动衫和密褶黑长裤,没系皮带,脚穿黑白双色鹿皮鞋,一尘不染。浓密的头发往后梳,搽了某种发油或发霜,亮晶晶的。
“先生。”他说着讽刺般一鞠躬。
“坎迪,帮马洛先生把我丈夫抬上楼。他跌倒受了一点儿伤。抱歉麻烦你了。”
“太太,没什么。”坎迪含笑说。
“容我道声晚安。”她对我说,“我累坏了。你需要什么,坎迪会替你办。”
她缓缓上楼。坎迪和我望着她。
“她是个洋娃娃。”他神神秘秘地说,“你留下来过夜?”
“不太可能。”
“可惜。她很寂寞,那个尤物。”
“别再两眼发直啦,小子。我们把这一位弄上床。”
他凄然地望着沙发上鼾声大作的韦德,喃喃低语,说的好像是真心话:“可怜啊,烂醉如泥。”
“他也许醉得像母猪,”我说,“但体形可不小。你抬脚。”
我俩抬着他,就算两个人合抬,他仍像铅棺材一般沉重。到了楼梯顶,我们顺着一道露天阳台走过去,途中经过一道紧闭的门扉。坎迪下颌朝那边比画着。
“太太的房间。”他低声说,“你轻轻敲门,说不定她会放你进去哟。”
我用得着他,所以没说话。两个人抬着烂醉如泥的身体继续走,拐进一道门,一把将他扔在床上。这时我抓住坎迪靠肩膀的地方,手指掐那里会痛,我故意掐他。他稍微退避一下,表情不自在起来。
“你全名叫什么,杂种?”
“手拿开,”他高声说,“别碰我。别叫我杂种,我可不是非法入境的墨西哥佬。我叫胡安·加西亚·德索托尤索托-马约尔。我是智利人。”
“好,风流先生。在这儿不要违犯规矩。谈起主人家,鼻子嘴巴都放干净些。”
他挣脱我的手,退后一步,黑眼珠冒出怒火。他把手伸出衬衫内,掏出一把细长的刀,刀尖放在手掌根部,让刀立起来,连看都没看刀身一眼。然后他垂下手去,趁刀悬在空中的一刻抓住刀柄。动作很快,看来不费吹灰之力。他把手举到跟肩膀等高,突然向前一弹,刀凌空飞出,颤巍巍地插进窗框的木头里。
“留心,先生。”他讥诮道,“少管闲事。没有人能愚弄我。”
他灵巧地走到房间那一头,拔出木头内的长刀,扔上半空中,踮着脚尖转身,由后面接住刀子。长刀一下消失在他的衬衫底下。
“真利落,”我说,“只是有点儿太花哨了。”
他含着嘲讽的笑容走到我面前。
“说不定会害得你扭断手肘。”我说,“像这样。”
我抓住他的右手腕一拉,让他站不稳,然后侧转到他身后,蜷起前臂,从他肘关节下方往上提,再用前臂当杠杆支点,把它压下去。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雷蒙德·钱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