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像蛮反常,”斯特朗说,声音里头的牢骚永远不会从帕瓦罗蒂口中吐出来。“看不出有这必要,真的看不出。”
“你会懂得的,”凯勒告诉他。“这点我担保。”
他挂断电话,摊开手掌看着上头的硬币。他想了一下——关于白原镇的老头,还有远在天上的那个。留把白色长胡子的那个——丢他自个儿的硬币,依此掌管全宇宙。他想起自己生命里的转折,以及别人进出他生命的种种方式。
他掂掂掌上的硬币——不很重——然后往上一抛,接住了,啪地一翻按上手背。
反面。
他拿起话筒。
“这回是冰茶,”桃儿说。“上回我答应了冰茶可却给你柠檬水。”
“美味的柠檬水。”
“呃,说起来这个冰茶也挺美味。用真的茶叶泡的。”
“还有真的冰块,照我看。”
“把茶包搁在一罐冷水里,”她说,“然后把罐子搁在太阳底下,几个小时不要管。然后把罐子放进冰箱。”
“根本不用把水煮开?”
“不,不需要。好几年喽,我都以为要,结果才知道错了。可我刚才是要讲什么呢?冰茶。噢,对。这回你打电话来说:‘我已经上路。柠檬水伺候吧。’所以这回你是想要柠檬水,可我这厢给的却是冰茶。懂了吧,凯勒?每回你想要什么结果都相反。”
“单单是冰茶和柠檬水之差的话,”他说,“我还消受得起。”
“嗳,你适应全新状况向来就快,”她说。“你的优点之一。”她歪了头仰看天花板。“讲到这个,你刚上了楼,跟他谈过。你觉得怎样?”
“他看起来还好。”
“老样子?”
“差远了。不过他听了我要讲的,夸了我的表现。我看他是在掩饰。我去了哪里我想他根本没搞清楚,他只是在掩饰。”
“近来他常这样。”
“这可真真有茶味,你知道吗?可你根本不把水煮开?”
“除非你很赶时间。凯勒?”
他从他那杯茶抬起眼来。她坐在门廊栏杆上,跷起二郎腿,一只拖鞋悬在脚趾上头晃着。
她说:“为什么两个都做?如果你做掉一个,还能跟另一个捞到全额款。你这一来,可就没留活口开支票了。”
“他收支票?”
“只是形容词。重点是,没个活口付足款。这可不只是免费宰掉第二个。这一来你还少拿了钱。”
“我知道。”
“那就开讲吧,好吗?”
他慢慢在想。最后他说:“我不喜欢那个过程。”
“过程?”
“做决定。根本没法二选一,而且丢硬币其实没帮助。我还是在做选择,因为我选择了接受硬币的选择,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译注:原文follow me,字面意思是跟着我)。”
“踪迹渺茫,”她说,“不过我可跟只猎狗一样卖力在跟。”
“我觉得他俩应该得到同等待遇,”他说。“所以我丢了两次,头一回是正面,第二回反面,所以我就跟两个都约了。”
“约。”
“两人都挺擅长安排秘密约会。斯特朗告诉我怎么从后头进他家去。绕了圈电围蓠,不过有个安全通关处。”
“说起来他是把鸡舍的钥匙交给了狐狸。”
“没鸡舍,不过是有个工具间。”
“而且在那致命的早晨,有两人进去只有一人出来,”桃儿说。“然后你就赶赴蒙克里夫之约?”
“城中的全方位旅馆。他在里头的餐厅吃午饭。餐厅没男厕,只能用旅馆大厅旁边的。我们可以在那儿碰面,不用出现在同一个公共场合里。”
“聪明。”
“他们是聪明人,两个都是。总之进行顺利,就跟斯特朗的情形一样。我用了……呃,这个部分你不爱听。”
“没多爱,对。”
他沉默一会儿,啜饮冰茶,聆听微风拂过时的风铃声。铃声止住一阵之后他说:“我好气,桃儿。”
“这我也想过。”
“你知道,没那只狗儿我还要好些。”
“纳尔逊。”
“他是好狗,我很喜欢它,不过狗麻烦死了,要喂、要遛。”
“当然。”
“我也喜欢她,不过我这辈子都是一人独居。我擅长独居。”
“习惯了。”
“没错。不过话说回来,桃儿。上街走着走着我会看起橱窗盯上一副耳环,跟着就一脚踩过门坎要买副送她然后才想到没必要。”
“你买给那个女孩多少耳环哪。”
“她喜欢收,”他说,“而我喜欢买,皆大欢喜。”他吸了口气。“总之,我气了起来,而且停不住。”
“气她。”
“不是,她做得对。没理由气她。”他朝上一指。“我是气他。”
“因为当初把你派到辛辛那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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