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丢?”她冷冰冰地重复我的话,“那他肯定很器重你,无论他是什么人物。”接着她咬咬唇,“抱歉我不是有意这么说你,只是我想弄清楚某些事。”
“慢慢来吧,”我敷衍着,“反正现在才半夜三点二十分。”
“你又在笑我了。”
我望望墙上的暖气,似乎没什么动静,但屋里方才那股寒气已渐渐消散。我决定给自己倒杯酒,便起身到厨房,倒了一杯再回来。
此时她手上拿着一小本仿皮册子,刻意要我看。
“里头是一张五千美元的支票——大小跟百元钞一样。马洛,五千美元能请你做多少事?”
我先啜一口威士忌,作出慎重思索的表情,“假设是一般的支出状况,这笔钱可以充当我好几个月的全职佣金。不过,前提必须是我想赚那笔钱。”
她手拿着支票簿拍拍椅子扶手,另一只手却抓着膝盖骨不放。
“你会想赚这笔钱的。”她说,“这还只是起价,我是出得起大价钱的人,我拥有的财产多得你做梦都想不到。我的前夫很有钱,有钱到一种痛苦的程度。我就是从他那里得到整整五十万美元。”
她作出冷酷不屑的表情,并给我充裕的时间以熟悉那种神情。
“不必取人性命我就拿。”
“你不用干掉任何人的!”
“你这么说我就更没兴趣了。”
我看看身旁那把枪,目前为止我连碰都没碰过它。她可是半夜里从卡萨老远将它送来,现在又告诉我不必动用它,我只好盯着它看,弯下腰来嗅嗅气味,眼前它是不会派上用场,待会儿可就十分难说。
“这发子弹是谁装上的?”我问她。房间里的寒气往我体内直冲,就像给人浇了一桶冰水似的。
“只装一发吗?你怎么会猜一发?”
我拿起枪,打开弹盒,看了一眼,再盖回去,枪托发出啪的一声。
“也可能装了两发,”我说,“弹盒里有六发,这把枪一次可以装七发,你可以在枪膛里上好第二发子弹,然后在弹盒里补放另一发。当然也许你已经把七发子弹都用掉了,另外包了六发在弹盒里。”
“我们只是随便聊聊而已,不是吗?”她柔缓地说,“不必什么事情都算得这么清清楚楚吧!”
“好吧。他现在人在哪?”
“他现正横躺在我阳台前的长椅上。我们那一排房间都附有阳台,阳台之间是一
堵厚实的墙,客房或套房之间的墙末端朝外倾斜,除了清理烟囱的工人或登山好手,
想爬上来难如登天。何况他得背另一个人上来。我住在十二楼,再上去就是阁楼了,
是客房中最高的一层。”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皱皱眉,一直抓着膝盖骨的双手突然一
摊,摆出一副无助的姿态。“我知道这么说一定很老套,”她接下去,“他要到那里
唯一的走法就是经过我房间,可是我真的没让他进门。”
“但是你确定他已经死了?”
“非常确定。必死无疑。他的尸体像块冰硬的石头一样。虽然我并不知道发生的
时间,我没听到任何嘈杂声。我的确是被某种声音吵醒,但是那并不像是枪响之类
的,当时我没有立刻起床,我躺在被窝里,想事情。之后我也没睡,一段时间后我把
灯打开,起床,在屋里抽烟踱步。后来我发现雾气已散,有了月色,不是映照到地面
上,而是直直照进屋里的地板。我到阳台上往楼下张望,地面上还留有残雾。真冷。
夜空中星辰遍布。我看见他之前就在那里靠墙站了好一会儿。我想这听起来也会很俗
套一一甚至是不可思议。我无法想象警察会认真听我说这些话,即使是第一次审问我
的人也很难。后来呢一一嗯,反正就是这些了。总之我是怎么也说不清了,除非有人
肯帮我。”
我站起来,一口干掉杯子里剩下的威士忌,然后走向她。
“我先把两三个疑点说给你听。首先,你对整件事的反应太不寻常。你的反应虽
不至于冷酷无情,但是你表现得过于沉着。既不慌乱,也不情绪失控,什么都没有。
好像这是意料中的事。再者,今天下午你跟米切尔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我拆下那些灯
泡听来的一一”我手指着暖气孔说,“用听诊器贴着隔板听。米切尔知道你的身份,
这是你在他手上的把柄。而且一旦这件事上了报,你又得开始改名换姓躲到另一个小
乡镇去。你说过你是运气好过头了,所以才能活到今天。如今一个男人却死在你房前
的阳台上,而且是被你的枪所杀,这个男人当然就是米切尔,对不对?”
她点点头,“没错,就是拉里。”
“而你声称人不是你杀的,又说警察一开始不会采信你的说法,之后又改口说他
们从头到尾都不会站在你这边。我猜你有前科。”
她依旧抬头望着我,慢慢站起身,当时我们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四目交会,死死地盯着对方,但并无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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